依依慢慢回頭,盯著馮紹霆一字一句道,「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自己承諾的不再找我麻煩,請你不要總這樣出爾反爾的,不講信用!」
房間里的氣壓立刻變得很低,隔著不遠的距離,馮紹霆的胸膛突然劇烈起伏,他猛地起身,似乎是想過來抓她,可是他才邁開腳,鞋尖卻絆在了地毯上的絨毛里,他身形被絆得一晃,差點摔一跤。)︰。
依依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樣子,正驚呼呢,他突然又折了回去,膝蓋撞到茶幾的柱腳,上面的藥箱都被震得掉在地上。
依依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馮,馮紹霆,你怎麼了?」她聲音怯怯的,心底莫名越來越慌。
「沒什麼,被一個孫子拿板磚砸破了頭,顱內出血間接性失明了!」
他說得輕巧,三言兩語便帶過。面上還掛著一貫放蕩不羈的冷笑。
依依的腦袋嗡的一聲,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盤旋,她的淚又無聲落了下來,止也止不住,雙唇哆嗦著,明明有好多話想說,好多話想問,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馮紹霆看著她的淚,心口突然像是被揉進一團棉麻,說不出的憋悶。
窗外,夏日的陽光將樹葉都染成了橘紅色,金燦燦的一片,他才看了幾眼,突然眼前一黑,視線驀地模糊起來。
她縴細嬌小的身影此時只是門邊的一個黑影,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她的臉她的淚,他通通瞧得不太真切了。(讀看看小說網請記住我們的網址)
雙手猛地攥緊,指關節上連青筋都冒起來,他拼命忍住胸口即將破腔而出的情緒,冷著臉一字一句尖酸地道,「別假惺惺的了,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局面嗎,我成了一個瞎子,一個瞎子還怎麼來糾纏你!收起你這虛偽的面皮,給我出去,滾!」
依依被他吼得拉回了些許理智,是啊,她怎麼還要哭呢,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這樣的結果對她不是最有利才是嗎,可是為什麼眼淚止也止不住呢。
「少在這里演戲,我不需要你同情不需要你可憐,你可別以為我是為了你,我這個人有潔癖,我睡過的女人,我能打能踫,別人踫了打了就是不行,你別蠢得以為我是在幫你!」
他冷著臉沉聲說道,別過身去坐在沙發上,留給她一個僵硬冷漠的背影!
依依飛快抹去頰上的淚,她快步走到馮紹霆坐住的沙發跟前,將包包放在一邊,然後也在另一邊坐下來,茶幾上有果籃,應當是先前馮家的佣人準備的。
「你干什麼?!」馮紹霆不悅的挑眉。「難不成被我睡上癮了,趕都趕不走,你的小男人有毛病,真滿足不了你?」
依依忍下心底的屈辱,耐著性子低道,「人都被你趕跑了,我先幫你請個護工,或者你給我電話,我通知你的朋友們來。」
「我看你是別有用心,怎麼,看我瞎了,想釣大魚勾引我的朋友?你少做夢,想都別想,韓依依,我就是瞎了我也能玩兒死你你信不信?!」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可理喻,別以為人人都稀罕你的臭錢!」依依實在忍不下去了,哆嗦著怒道。
「不稀罕你來這兒干嘛?不稀罕你那個娘還勾引馮家的男人,韓依依,你,你妹妹,還有那個老女人,你們全都不是好東西,送上門給馮家的男人玩兒!」
「啪…………」
一道耳光不偏不倚甩在馮紹霆的右臉上,輕脆的聲響之後,他的臉瞬時便浮出一個掌印!
依依的手還停在半空,還在瑟瑟顫抖,她瞪著他,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
「這一巴掌,是替我媽媽打的,她是有天大的錯,可她已經死了,死了,你連一個死人都不放過,你有什麼資格對一個死人指手劃腳,你就是個混蛋,混蛋!」
依依聲嘶力竭地大吼道,胸脯劇烈起伏,全身都止不住的微微顫抖著。
「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她吼著,風一般沖出房間。
她想過了這次,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出現在這個人面前了,再也不可能踏進馮家一步了,再也不會了。
她心頭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面上卻還是淚流成河。
她麻木地奔出馮家大宅,順著平坦的柏油馬路一直走,從富人區的寧靜到鬧市的街頭,她一直走著。最後她感覺腳底有些疼了,嗓子也干得像是要冒煙,她停在一家女乃茶店的門口,拿出錢包買了一杯冰鎮女乃茶,一仰頭全數灌下去,這才覺得稍稍好受點,終于緩過一些氣力。
她拿著空掉的瓶子,在街邊綠化帶的水泥台階上坐下來。
來來往往的人不停路過她身邊,依依眼神空洞的看著陌生的人陌生的臉慢慢走近,又慢慢走遠,他們或是悲傷或是喜悅,但依依想他們一定跟她不一樣,他們起碼可以不用躲起來,不用像她這樣,受了重傷心都快死了還是必須要躲起來。
她不能哭,當她哭的時候,別人會懷疑,可她也不想笑,她笑的時候,笑著笑著就又想哭了。
一個人,到底可以有多矛盾?
到底可以有多堅強?
她像個迷路的孩子,在街邊枯坐了許久,淚都風干了,頰上只剩下亮亮的淚痕。
黃昏的時候,她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了公寓。
在公寓門口,她見到了消失好久的菁菁。
她變了。
依依腦子里一個念頭突兀的跳出來,她來不及細想,菁菁這時也發現她了,她再也不像以往那樣,小鳥般快活的奔過來抱住她叫姐姐,她站在門口那里,眼神淡漠地看著依依走近。
不自在的反倒成了依依,她在菁菁面前站定,抬頭輕輕喚了她一聲。
菁菁畫著濃妝的臉突地就笑了,那笑令依依渾身不舒服。
「姐,你去哪兒了?」她笑著問道,卻是陰陽怪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