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覺寺建寺時間並不算長,前後也不過百余年,和那些煌煌名剎比起來,沒有什麼值得夸耀的歷史。但是就是這麼一間看上去並不如何起眼的寺廟,卻經過幾代僧人勸化超度眾生而揚名四周。在最近二十多年間,更是隱隱有了名門大剎的勢頭,終日香火鼎盛,香客眾多。
特別是自從發覺貞德大和尚的真身後,緣覺寺名聲鵲起,在坊間經由香客們的口口相傳,已經成為了大功德之禪林所在。
所以,忽一日發現真身遭損壞,全寺上下頓感緊張。這不僅是一尊真身,而是度化芸芸眾生的願心,茲事體大,不能不讓他們倍感重視和壓力。另外,現今緣覺寺的主持方丈慈明大師還與這位大和尚有師徒情緣一場。當年慈明出生的家鄉遭兵荒,被人遺棄在路邊。正好遇到出門化緣的貞德和尚,將他抱回寺內,用米湯水救了他一命。後來慈明就在緣覺寺出了家。只是那時正時動亂時候,緣覺寺也沒有今日之規模。寺廟中不過老少和尚五六人而已。後來解放了,十歲的慈明便有機會到了大寺院,並在二十歲那年成了佛學院的學生。
可惜那是佛學院在那個年代的最後一次招生,動亂後慈明大師被迫還俗。但是,他依舊回到了緣覺寺,在山下的村落中自耕自足,平日還幫附近幾個村子里的鄉親們免費治病。
撥亂反正後,慈明大師才繼續有機會完成了他的學業,在全國幾家著名的大寺廟中修行多年。直到五年前才調回緣覺寺,做了方丈。
救命之恩外加師徒情誼,慈明如何不緊張?但闔寺上下查了一個月,卻因為進出香客太多,誰也沒有注意,幾個線索皆證明不是。最後,在幾天前有個上香小沙彌也想起來,隱約記得有兩位女香客在那個時間進過名堂。但是,因為時間太久了,小沙彌並不能確認。
慈明听說是裴園的女客,便知道魯莽不得,以前那位裴老先生是寺內的大施主之一。雖然他故去了,裴園也沒有斷了給寺廟中的香油供奉,所以他便親下山來想詢問一二。
裴敖听完慈明大師的來龍去脈,也忍不住微微嘆息,當下也只得好生安慰,希望能盡快找到那位肇事者。
正當兩人交談時,一個聲音闖了進來。
「大和尚,那手指是我掰斷的,有什麼事情你沖我來好了,和他人無關。」米璐璐從樓梯上沖了下來,後面還跟著連追帶跑也攔不住她的東珠。
這一嗓子,將屋內的慈明大師和裴敖都嚇了一跳。慈明大師是被這忽如其來的大聲給嚇著了,而裴敖是被米璐璐的話給嚇得不輕。
米璐璐自從來到這個城市,裴敖那位遠在京城的閨蜜便千叮嚀萬囑咐地將這個寶貝女兒交到了她的手中。米璐璐是米家三代單傳,而且她的母親更是出自了不得的人家。自小便得到比別人更多的寵愛,特別的身份又讓她早就形成了自我的個性。米璐璐的母親知道女兒作出的決定,除非她自己反悔,否則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所以,不得已之下,她只得請求裴敖這位手帕交代為照顧女兒,每日一個電話是必不可少。
如果今天闖下大禍的是別人,裴敖尚且可以斥責一二給慈明大師一個交代,但米璐璐,她只能盡心竭力地維護。
「璐璐,到底怎麼回事?你小孩子家家可不要逞能啊。」裴敖說著,使勁給米璐璐使眼色,讓她別頭腦發熱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
「裴阿姨,這事是我做的,您別怪在別人身上。」米璐璐一付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模樣,轉頭對著慈明大師道,「大和尚,我知道這事是我做錯了,要打要罰你隨便吧。」
說完,極為仗義地雙手一伸,一付悉听尊便的樣子。讓在一邊的東珠是又急又氣,這米小姐還當自己是水泊梁山上的英雄好漢啊。看著姑女乃女乃的臉色出現了尷尬的表情,東珠連忙打著圓場,「不是,不是,我可以作證,米小姐不是有意的,是……是不小心,對了,是在瞻仰的時候不小心的。」
裴敖暗自嘆氣,這丫頭比米璐璐也大不了幾歲,現編個謊話也編的不像啊,瞻仰到什麼程度能弄斷一根手指頭啊連她都听出這明顯是假話,焉能騙得過那位大師。想到這里,目光不由往慈明大師那里一瞥。
慈明大師倒沒有勃然大怒,只是捻著胡須看著米璐璐道︰「小施主既然能大方承認,便可見心誠。老衲只是一事不明,請小施主回答一二。」
「知無不言。」米璐璐的膽子一向便是大的很。
「既然小施主去明堂是瞻仰一二,為什麼會最後毀壞了真身呢?」
米璐璐眨眨眼,「我說的你會相信麼?」
慈明一笑,「小施主不說,老衲怎麼會相信?」
米璐璐點點頭,「好,告訴你也沒關系。我只是想找找那和尚從哪里發出的臭味,誰知一動,就掰斷了他一根手指。」
慈明聞言一愣,雙手合十口誦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小施主說臭味?是否能講得清楚一些?為什麼我闔寺上下沒有聞到小施主所說的味道?要知道,全身舍利是無臭無味的,如果有味道那也是松香的清香味道,何來臭味之說?」
「哈,我說了你也不信,我說臭就是臭模了那老和尚一手,我的手指臭了好幾天呢,最後還是用消毒水才算減淡了一些。」
裴敖在一邊輕聲道︰「璐璐,好好說話,大師有問題問你,你便給大師解釋解釋。」
裴敖知道米璐璐的脾氣,雖不能開口責怪,但還是力求打個圓場,以免落得不和調和的局面。
慈明到底是有德修的高僧,倒也不惱,輕咳一聲,說道︰「貞德大師起缸之時顏面如生,筋骨顯現,指甲猶存,如初跏跌坐,滿室異香,這是很多人親眼所見。時至今日,香氣依舊,實為神奇。小施主卻道臭氣,老衲不解。」
東珠在後面也對著大言炎炎的米璐璐小聲嘀咕道︰「米小姐,您可別亂說啊,香氣倒是有,哪里來的臭氣?那天我就說你神經過敏,你可別亂說啊。」
米璐璐一撅嘴,面露難色,好像想講又不敢講的樣子。
「這個……唉,不是我不想說,我是不能說,我答應過我媽不跟別人提這事的。」米璐璐最後逼得沒法了,只得吞吞吐吐說了一句。
裴敖一听,為難了一下,便對慈明大師說道︰「大師,請您見諒小孩子無知,出言莽撞。雖然她不姓裴,但她母親將她托付于我,我便要擔當起照顧和看管她的責任。所以這件事歸根到底是出在裴家身上了,請大師念在她年少輕狂的份上從輕發落。我裴家願意多多供奉,還請大師寬咎則個。」
她知道這件事是米璐璐做錯了,但不管是作為監護人還是米璐璐的長輩,裴敖都有義務來擔下這責任,所以急忙出頭想挑下這罪過。
慈明大師微微一擺手,並沒有接話,反而對著米璐璐慈祥地說︰「小施主當初答應令堂,自當應該遵守諾言。但老衲是出家人,不在五行中,自然算不得什麼紅塵中人,所以,對我言講也不算是破了誓言。」
米璐璐眨眨眼,半信半疑道︰「是麼?」
慈明大師對著裴敖一合十道︰「裴施主,老衲有個不情之請,請裴施主行個方便,是否可以暫避一時,我有話跟這位小施主說。」
裴敖無法,只得站起身來,臨走交代米璐璐要好好回答慈明大師的話,不可嬌縱,然後便帶著東珠離開了房間。
「好了,小施主現在可以對老衲言明了麼?」慈明大師單手持佛珠,緩聲詢問道。
米璐璐抿抿嘴,反而有些好奇道︰「大和尚,你干嘛非知道不可?這事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何必這麼費神?」
慈明大師一笑,「老衲還是那句話,小施主不說,老衲如何相信?」
米璐璐跺跺腳,「算了算了,你這和尚好生堅持,我便告訴你听,不過你听完了可別我說說撒謊。」
慈明點頭應允。
「這個味道你們都覺得是香,可是我卻覺得奇臭無比,因為我小時候有一段日子天天聞這味道。」
听到米璐璐說這話,慈明白色的雙眉微微一動,卻沒說什麼,繼續閉目傾听。
「大和尚你听說過臭草麼?」米璐璐在猶豫半響後,終于開口。
慈明大師微微搖頭,「老衲對此並無研究。」
「其實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它還有個好听的名字,叫天使之號,它是曼陀羅的一種。我很小的時候,外婆得了怪病,全身抽搐不能止,我太外公遍求名醫,但是還是治不了。後來,來了一個什麼高人,給了一劑怪貼。我太外公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給我外婆服用。沒幾日後竟然有了效果,我外婆不僅不抽搐了,而且還能自行走動。
家里人都很高興,便好好重謝了那位高人,我外婆便從那時起一直服用這藥方。服用了幾個月之後,我外婆不僅身體健康起來,而且渾身散發一股特別的味道,別人都說這是異香。我爸媽都好高興,但是誰知道幾年後,事情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孢子在這里恭祝大家除夕團員,來年龍馬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