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璐璐的外婆家世顯赫,作為家中獨女,當年還是大權在握的劉老對這唯一的女兒的怪病是沒少操心。只是全國最好的大夫都看過了,皆是搖頭,表示無能為力。連國外也送過,可惜一切皆是枉然。
正當大家都覺得心灰意冷的時候,卻絕處逢生。一日在當時著名大剎潭拓寺中,劉家的一位保姆踫到了一位看著格外端莊的女子。閑聊中,听說這女子家傳醫術,專治一些奇異的病癥。說者無心,听者有意,這保姆一听便回去給米璐璐的母親報告了一聲。米太太一听,連忙親自上門拜訪,請那位女子進「那處」給米璐璐的外婆瞧上一瞧。
結果,那女子一進里屋,只是看了一眼,搭了一脈,便寫了這個方子給劉家。說什麼機緣天定,自行人事,便告辭走了。
米璐璐的母親不敢魯莽,便拿著這藥方,請專門的醫生一看,結果專家們都大驚,說這是害人的毒方,萬萬不可用。被幾位專家一說,米璐璐的父母都拿不定主意了。眼看著米璐璐的外婆是將死之人,最後還是劉老爺子一句話,拍板讓人抓了藥來。
結果,大大出乎意料,米璐璐的外婆在三服之後,便能睜眼看人,一周之後,抽搐的現象大為緩解。劉家上下大為驚喜,連忙找尋那位救人高人,但卻再也找不到那位女子了。
幾年中,米璐璐的外婆一直服用這副「毒藥」帖,漸漸身體大好,不僅生活能夠自理,而且還開始回到了原本的工作崗位上。更奇妙的是,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氣,到最後變成了濃香,人人稱奇。
米璐璐從小便是在外婆家長大的,日日能夠聞到那股子特別的香氣。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從幼童時代開始,米璐璐便討厭這味道,說臭臭的,只要外婆一靠近,便會哇哇大哭。搞得外婆和家里人有些不知所措。不過,這只是小小的問題,習慣了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畢竟和老太太的身體比起來,這些都不算什麼。
在米璐璐十歲那年,那天是冬至,大家在祭完祖後便各自回屋了。半夜,突然外婆的屋里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家里人听到聲音連忙趕了過去,結果一推門,老太太坐在冰涼的地面上,滿面紅光,滿口胡言,兩眼迷離,別說認人了,就是動一下手都有了困難。大家急了,連忙七手八腳將老太太抬上床,連喚開車送急癥。
送到急診後,幾名專家大夫被緊急召來,這一宿鬧騰到天亮。
所有專家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病癥,全部束手無策。
老太太靠著呼吸機維持了兩個多月,最後去世了。
本已年高的劉老听到女兒去世的消息後,枯坐一夜,第二天早晨留下一句,強請的命總不長久,便撒手人寰了。
就在短短兩天,劉家頂梁柱和唯一的傳人同時殞命。米璐璐的母親傷心欲絕,病倒在床。雖然米家在商場是赫赫有名,但劉老的去世為他們帶來了不可彌補的損失和失去了最大的借力。米璐璐的父親雖然經營有道,米璐璐的母親多少還能借助一些旁的助力,但依舊支持不了米家,從政界黯然退去。
米家雖然現在在商界的大家,但這和當日他們家的權勢是不能同日而語的,也算是敗落了的。
這件事情成了米家最大的傷疤,無人敢提。對那位女子,米家人的感情也很復雜,知道她是多給了老太太五六年時光,但又忌諱著老太太最後死時可怖的模樣。
「事情就是這樣。」米璐璐看了慈明大師一眼,道,「大和尚,我實話實說了,你可要兌現你的承諾,這事不能跟任何人說啊。」
米璐璐沉浸在往事的追憶中,沒有注意到慈明大師微闔的雙目在她的講述中慢慢睜開,最後閃爍出別樣的色彩。
「小施主,你說令外祖母在臨終時面色紅潤,精神亢奮?」
米璐璐點頭,「反正我媽是這麼說的,我不太記得了,只記得那屋子臭味好重啊。」
「臭味?是真的臭味還是小施主你一直說的那股濃香?」
米璐璐聳聳肩,「我真不明白,你們總把那股子味道說是濃香,好吧,就算是吧。」
慈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幾年前,他正在五台山修行時,收到消息說貞德大和尚去世了,也听到了關于他身前的各種奇聞。雖然其中有很多是一听便知的穿鑿附會之詞,但有一些還是讓慈明隱隱覺得有一些蹊蹺。他雖然有幾年沒有見過師傅,但每年還是有書信往來。在固定的通信頻率中,貞德和尚雖然沒有提及他的身體如何,但從字里行間的語氣以及書寫方式的飛雲流鳳中,他絲毫看不出貞德大和尚有什麼隱疾或者急癥。貞德大和尚甚至說準備第七次的雲游,還說準備來五台山看望他。
面對突然的噩耗,慈明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但在悲痛的同時,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感覺盤桓在心頭,只是無法求證。後來機緣得會,他又被派往緣覺寺當主持。一年多後就主持了貞德大和尚的起缸儀式,準備挪到塔林中,誰知竟然發現了貞德大和尚的全身舍利。
全國出全身舍利的佛山名剎不過那區區幾處,從緣覺寺所在地來看,別說全身舍利,便是舍利也是很難得到。听著周圍參加起缸儀式的僧眾懷著敬畏心情議論紛紛,很多香客開始頂禮膜拜起來。慈明大師雖然心中有很大的疑惑,但作為方丈,他的一言一行都涉及寺院的聲譽和方方面面,不能有所懈怠。所以,再大的疑惑他也只能放在心中,期待將來能有緣解開心中的結。
只是世事難料,他沒有想到會在今天听到有類似的事情在好多年前便發生過。一一對照下來,除開在時間上有差別,但在臨終前的表現上卻如此相似。據當事的僧侶講述,貞德大和尚臨終之前還在為眾僧講解佛經,只是在半個小時後變得目光灼熱,滿面紅光,高聲朗誦了一番誰也沒有听懂的偈子,口吐異香,跌坐圓寂。
「小施主,你口中的這種臭草難道真的有如此效用?」慈明大師手捻佛珠,慈聲詢問。
「多少效用我是不了解,我媽說那副藥帖中還有好幾味藥材,各種配比我也不知道,但我只記得听到一個老中醫說,殺人帖啊,此為殺人帖又說了什麼邪魔歪道拉里拉雜一堆話。那時候我太小不記得了,只是那老中醫激動的模樣太過嚇人,所以記得一些。」
慈明大師不甘心線索到這里便斷了,站起身來恭敬地一稽首,「阿彌陀佛,老衲感謝小施主直言不諱,現老衲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小施主施以援手,闔寺上下將感激不盡。」
他那肅穆的態度和突然的恭敬,讓米璐璐一時有些無措,連忙退身擺手,「大和尚你干嘛突然這樣,有話你就說吧。」
「我想拜見一下令尊令堂。請小施主行個方便。」
米璐璐嚇了一跳,不覺大聲了一些,「我都承認是我干的啦,你不是還要到我老爹老媽那里告狀吧?你這大和尚也太不地道了,騙我說出來你想听的,結果你……」
「小施主誤會了。」慈明大師一擺手,「我並不是為了此事去向令尊令堂告狀的,老衲雖然德行尚淺,但還不至于如此下作。」
「那你要干嘛?」
慈明一沉吟,知道不告訴米璐璐的話,他連詢問的機會都不會有,便道︰「那麼老衲也要請求小施主保密。」
米璐璐漂亮的大眼楮一轉,馬上拍了拍胸脯,「放心,我知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慈明大師微微一笑,「我這次想求見令尊令堂,其實是為了那張方子。」
「什麼大和尚你竟然要那張毒方?」米璐璐立刻「騰」得站了起來,「你要那東西干什麼難道,你也想毒人?」
慈明大師再次苦笑了,「小施主,稍安勿躁,听老衲把話說完。我之所以對那張方子感興趣,是因為我的恩師,貞德大師,也就是被你掰斷了一根手指的真身菩薩。」
米璐璐的眼楮猛地一亮,她猛地跳起來蹦到慈明大師面前,「我知道了因為那臭味」
慈明大師微笑著點點頭,口誦佛號,「小施主果然冰雪聰穎,一點便透。」
「對了,那個死和尚渾身奇臭無比,而且皮膚就跟樹蠟一樣,那樣子和我外婆臨終前很像所以,他們可能是用了同一種藥」米璐璐單拳擊掌,滿臉恍然的「鈴木園子」表情。
慈明大師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對米璐璐不敬的言辭並沒有多少追究的意思。
「可是,我不知道我老爹老媽還有沒有那張藥帖了,而且他們好像也很不想提這件事情。」米璐璐想到另一處,便有些不確定。
「無妨,只要小施主通報一聲,老衲願登門拜訪。」慈明大師說道。
「那我那件事呢?」這時不提條件更待何時?她米璐璐可不是傻子。
慈明大師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淡然一笑道︰「四大皆空,不著于相,留個臭皮囊只不過是個願心。」
「大師啊,您說得可真是太好了,真不愧是大師。」米璐璐兩眼閃著晶晶亮,一通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