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人三嬸那里借到菜種子的來弟先打開手里的紙包,看一看是什麼菜種子。或許是三嬸知道自己應該知道,就這麼包起來給自己。
此時打開的紙包里,除了絲瓜子是來弟認識的,別的菜種子來弟都不認識,紙包里還有幾個小紙包,絲瓜子是和這些小紙包在一起包著,看得出來三嬸是怕弄混了,所以包的挺仔細。
來弟倒不用自己認,而是往屋里喊人︰「有弟,你過來一下。」有弟是在屋里準備做飯,向來做飯是有弟的事情,幸好有弟還有灶台高。
為什麼是有弟做飯,說起來是來弟做不了的一件事情,就是吹火。農家是用火灶,平時做過飯是把火燜起來,到用的時候撥開火膛一吹就得,來弟就吹過,吹得一頭是草灰,一臉黑柴沫子,所以來弟雖然很想照顧有弟,卻不得不把這個活給有弟做。
有弟很願意做,家里主要的勞力就是姐姐來弟,所以有弟願意做些別的事情幫一把。听到來弟喊自己,有弟就走出來答應︰「喊俺作啥呢,姐。你餓了是不是,晚上給你貼玉米面餅子吃。」
來弟听得嘴一咧,玉米面餅子能吃得人不想听。那沒有過細籮的玉米面,里面還有沒有磨碎的干玉米皮等,來弟趕快一臉是笑︰「有弟,不要這麼破費,煮糊糊。」棒子面糊糊至少在北京的勞苦大眾中是比較有民氣,而且糊糊好往肚子里灌。
為什麼來弟今天要特意在街上轉一大圈,就是想看一看有沒有能掙錢的事情找一件半件,至少吃上不能虧自己才行。轉了一大圈子,發現還沒有模到這古代的頭腦,下一次再轉轉去,只是下次想進城賣柴,估計要過那些惡少年那一關。
「有弟,你看看這菜種子,三嬸剛給的,咱們先種什麼。」來弟是不認識菜種子,所以用這種方法來問一下家里唯一的「男人」有弟,有弟總是認識的吧。
果然有弟是認識的,小孩子為了顯擺自己的知道,有弟用手點著一一地說過來︰「這是絲瓜種子,這是菜籽,這是……」一個一個說過來,來弟這就算記住,覺得自己與有弟溝通起來還算是有心得。
來弟既然是什麼菜種子,種什麼也就心里有數,同時有些感激三嬸,到底農村地方大,不象是城里寸土寸金,雖然這院里只是兩間土胚屋,可是院子卻是不小,只是以前堆放著零亂的東西,現在收拾幾天,院子里倒出來好些地方。
如果來弟去看看村里別人的院子就會明白,這些其實是事先留好的牛欄等地方,只是沒有蓋,現在來弟全部清理出來,準備在院子種些菜自己吃,可是三嬸的給菜種子象是不少,來弟不能不想一下,或許三嬸是想讓自己種些菜去賣,當然這也不錯,也是一個生發的來錢路。
開始種菜種子的時候,來弟雖然有一個想法閃過,有條件有能力我要種花,在這古代當個花兒匠,嘻,拉一個大棚,呵,只是沒有塑料布。
五月的晚風從場院中吹過來,來弟和有弟拍拍手上的泥土,都是很滿意,基本上院子里能種地方都種上了,里面還有一把葵花子,來弟看的更是嘻嘻笑,至于種的是不是季節,而有弟其實年紀不大,他懂不懂是在這個時令上種,來弟就全然不管了,五月里種上去,有日頭有水勤照看,應該會長出來才是。
吃的比較簡陋,好就好在眼前這佃的兩畝地上都種著半長的青苗,至少來弟不用太辛苦,只要解鋤草的去看看,去施肥的時候去看看,關于施肥也是一件痛苦事情,來弟打算忽略掉,一心只想找出來別的來錢方法。
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有弟才說出來,是有些不滿︰「姐,你真的不再給地里追一遍肥了。」姐弟兩個人睡在炕上,來弟是听得很皺眉,施農家肥,還是算了吧。翻一個身子正在想心意,有弟不情願地才說出來︰「俺是沒有力氣,不然俺幫你干你這活,要是你真的覺得太累,可以掏錢請人幫著施肥。」
「真的,」來弟心里也在較勁,這地是佃來的,看著青苗長的是不錯,實在是干不了施農家肥這活的來弟,其實心里也擔心萬一收成的時候不好,別連佃田的錢都交不起。此時听到有人可以幫忙施農家肥,這真的是聞所未聞,所以來弟是沒有這樣想法出來。
有弟看看來弟高興地坐起來,人在月光下笑逐顏開,有弟扁扁嘴︰「要花錢的,一畝地要十文錢。肥要自己提供。」看著有弟象是覺得肥要自己提供還覺得虧了一樣,來弟捂著嘴笑,農村家家都有農家肥,就這個是不缺。
「十文錢就十文錢吧,」來弟翻身重新睡下來,覺得這個真不錯,還有這個行業在古代?來弟嘻笑一下,听著有弟慢吞吞道︰「是村里的劉大爺,他肯幫著干這樣的雜活,要是到犁地的時候,地多牛犁不地來,他以前有力氣也肯背犁。」
听起來人當牛使喚,解決來弟的一個種地大難題,來弟覺得可以寬心睡覺。不就是三文錢,等地里草鋤完了,肥施完了,多去送擔柴。送柴的老主顧只有一個可不行,五、六天送一回,那大嬸家里是人口多,要是別人家里,送一次可以燒個二十天左右,有個十家八家的老主顧該有多好,
這樣想著的來弟突然罵自己沒出息,眼前無計可施才送柴禾,以後難道當送柴的人,來弟這就把這想法放到一邊兒去,先睡覺明天還要上地里干活呢。這莊稼活,還真的不是容易干的。
一連干了三天的地里活,把草鋤干淨,施肥的事情也和劉大爺談好,來弟這一天還是趕早去打柴去,也到往城里送的時候,至少那大嬸家里是要送去才成。
一想到送柴心里先難過一下,就想到那霸佔柴市的惡少年,來弟是輕易不願意與人結惡的個性,說白了很是圓滑。可是眼前有什麼辦法,躲也躲不了,讓也讓不開,往山里去的路上來弟心里想想這個都是不舒服的。
離村子走上二十里,就是一片山脈,郁郁蔥蔥的一片好山林,如果是想當砍柴人的話,這是一片好地方,不過這里也不是能亂來的。這山林是有主人,也是有人看的,是誰的,也是安家的山林。
第一次來弟來的時候就遇到看山人不許砍,不過看在來弟還算是客氣地份上,來弟不能不客氣,人都來了,總有一片野林子是可以砍的吧。
「大叔,」來弟走到這里的時候,就可以看到看山的人手里一桿旱煙袋坐在一個樹樁子上,只是微點點頭就不再看來弟。
繼續往前走的來弟再向前走個三、五里,是一條干涸的深溝,這里有一些樹木是可以砍的,這就是第一次來看山人在來弟的笑臉之下,隨意指的一條路,如果有心的話,從這里進到安家的山里去,必竟只是看山的人在看著。
一座山里只有少許看山人,因為砍起樹來的空洞聲音是可以極遠的,來弟在這里砍倒的全部是樹干,枯枝一概不要,這樣的一整段的樹干再分成好背負的幾段,這就要花上一番功夫了。分樹干累的時候,來弟就會很是向往的對著深溝地對面看一看,這樣天氣,一定有果子什麼,只可惜是去不了,肯讓自己在這里砍柴已經算是不錯。
這里的樹也長的奇形怪狀的多,可能是與這斜坡的深溝有關。再往溝底看一看,有些樹更是長的有樹瘤的,亂里亂樣的看著象動物象人臉兒,象什麼的都有。
來弟只是笑一笑,歇夠了就繼續砍自己的柴禾,一直到都弄好的時候,再用帶的粗麻繩把這樹干全部系在一起,是在地上拖著走,這里無人是山路能輕松一會兒就輕松一會兒。走過剛才遇到看山人的地方,來弟突然想起來,下一次來給他帶點兒煙葉來算作是感謝吧。
記得以前哪本章回小說里有人頗為豪邁地對別人道︰「這馬鞭子一指的山林都是我的地方。」來弟只能慶幸自己還能有個砍柴的沒主兒地方,安家沒有人說揚手一指都是他們家的。對于目前來說,這就是不錯的了。
早上出來到這里是不到中午,只是砍柴要花上的功夫多,這不是一個尋常女子可以做的事情,來弟只能說自己身體不錯,力氣稍有,總算是堅持下來。拖著樹干往回走的時候,到村口就已經是天黑。這天黑恰好也不錯。
身上負著樹干往家里去的來弟,是不願意告訴別人自己是在哪里砍柴的,別的砍柴人听說要給安家交錢才可以去砍,來弟眼前最缺錢,雖然不是有意地偷露交,可是能不交最好。少交一文是一文。
最後負著樹干往家里走才真的是累人,一棵大樹就這樣往家里背,好在有弟出來接,有弟在樹上看著,來弟兩段兩段地往家里背,這活計不比在地里鋤一天的草要輕松多少。在地里鋤一天的草中午休息時覺得腰要斷掉,負樹干回來也是一樣累到腰。
直到最後兩段樹干背到屋里去,姐弟倆個人才是一起回來。好在有弟是體貼的,一到家里先把吃的,雖然不好,給來弟送過來,再到屋後的小溪里打一盆水給來弟洗洗臉上的汗水。
借著月光把手伸出水盆里的來弟,突然鼻子嗅兩下笑著對有弟道︰「上游誰家今天做的山芋糊糊,這水里有山芋味兒。」
屋後的小溪有好處比較方便水流湍急換新鮮水比較快,也有不好處,就是這一條小溪家家都用,水流快上游的人在洗衣服洗碗洗腳,那下面雖然是不能聞到腳丫子味兒,可是這水里今天是有山芋味兒。
「嘿嘿,俺再換一換。」有弟就嘻笑兩下,把水潑了,在小溪里認真借著月光看過,再舀一盆水來給來弟,這水算是新鮮水,只有水的味道了。這樣的小插曲來弟也要笑一笑,不要錢的水不是,就不是好用的吧。有錢還是要打一口井才行。
想到井,來弟往隔壁看一看,這院子隔壁相鄰的卻是一塊寶地,隔壁據說是安家的先人發家的地方,發家以前就在這土屋里勞作,現在安家是城里最有錢的一家,卻是表示不忘根本,還留著這舊屋子,跟來弟家的院子差不多,卻是四間屋子,後來又用火磚修繕成舊模樣。還不時有人經常來看看打掃一下。王媒婆找雞就不敢去往這院子里找。
這院子里就有一口井,來弟一想到就會眼饞一下。
把手臉洗過吃過晚飯,月光下又響起來來弟的劈柴聲音,就著月光把這樹干劈成柴禾,在夜里讓風吹一夜也收潮,如果不是急著送,明天再曬上一天就更好了。所以來弟的柴禾在城里好賣,買柴的人也是識家,一看就知道是好。絕對不是拿枯樹枝子來充數的。
「姐,今天俺又給院子里的菜澆一遍水,」家里只有一把柴刀,樹干也粗壯,有弟不能幫忙劈柴,卻能幫忙把來弟手下劈好的柴禾一一送到院子里干燥處擺起來吹夜風,一面對來弟說自己今天在家里做什麼。
此時夜風吹拂中,來弟听著就只是微笑,手里是不住地劈著柴,剛才洗干淨的面龐上汗珠子「啪、啪」往下掉,可是來弟覺得心里挺溫馨,有時候抬眼看一看夜空,就此回不去了嗎?這樣一想才覺得悲傷,悲傷只能一閃而過。
還是存在這個自然界,生存是第一,要想回去,也得活到能回去的那一刻不是嗎?來弟只能低下頭來繼續劈自己的柴禾,听著有弟說話為樂。
一直劈到深夜是不能做到完全劈完,卻劈了足有一大部分,足夠明天送的。渾身汗淋淋的來弟這才住手,象是每天用這樣的體力活來排解自己流落異鄉的難過心情,力氣消耗到此時,洗過以後上炕倒頭就能呼呼睡著,至于明天一睜眼,又是為著生存而奔波,還有明天的事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