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仙正傳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信為何物

作者 ︰ 紫曇風白

齊可風帶來的客人明顯都是人族,有少年,亦有青年。一色的錦衣折扇,無關風寒,顯然是此界人族士子的標志性裝扮。折扇意味著教養,持折扇的人處變不驚,姿態嫻雅,不鬧不嚷地靜靜觀戲。偶有品評,也十分留意不打擾到他人,含蓄之中,還兼顧著樂菱的情緒,以免令劇作者難堪。

齊可風身邊一向形影不離的展子青卻沒跟來,樂菱瞥了一眼桃錦閣,猜測展子青會不會在里面,起先只留意到西樓廊道,沒顧得上東樓。

轉目見白寒俊仍專注于舞台,樂菱收回目光又再看向前方,心思卻落到了白寒梅身上。

白寒俊與白寒梅姐弟情深,不知他是否知道白寒梅的現狀。若白寒俊不知,是不是就可以說服他去……

你以為你是上帝之手啊?樂菱想到此時忽爾一陣自嘲,極力打消管閑事的念頭。然而想集中注意力觀看台上的表演,卻怎麼也無法辦到。

白寒俊深思之後,忽然說道︰

「此劇雖新穎獨特,配樂、劇情對白、人物塑造亦清新可喜,但卻毫無靈魂,以至于陷于惡俗。彈珠這本經書想要表達何種意念,不妨講與我知,為兄或可代為斟酌一二。」

評價這麼低啊,含混也不行?樂菱悲催地想了想,勉強申辯到︰

「經書啊,就是拿來念的啊,要不怎麼說念經呀?無非念著靜心而已,有何意念可加?」內心仍執著于不可妄加經書內涵,否則害人害己。

白寒俊微微一笑,說道︰

「心若不亂,何須靜之?若為靜心,便需授之以靜心之道,如戒貪、戒嗔、戒妄,戒欲……等等,總需有所戒,方能達成靜心。」

還不夠八戒呢,樂菱聞言暗自嘀咕著遲疑了數息,心道白寒俊所言也不無道理,觀此劇現狀似乎宣揚的也太過現實,離自己舍生忘死追求真理的初衷相距甚遠……話說,啥玩意才是真理呢?但繼續下去,顯然更無法揭示真理的奧義,或者求教于白寒俊也不失其為辦法,至少,听他之言,似乎比自己高明了許多。于是說道︰

「彈珠原本是想,悟空雖受制于緊箍咒,但畢竟信之所在,義不容辭,最後得成正果。而悟能本即人性,雖無法真正徹底戒除貪欲,磨礪之後,應有所悟,因而也得善了。悟淨即芸芸眾生,謹小慎微,亦能在風雨之後得到眷顧。至于唐三藏麼……實際就是經書的化身,指點世人如何救贖自身,……許是彈珠謬想,白兄若有高義,彈珠願拱手讓賢,救此劇于惡俗之危才是。」

白寒俊聞言後,稍作思量,卻也未推拒,當場便接受了樂菱的懇求,到讓樂菱意外了一番。既如此,樂菱巴不得就此把這燙手山芋扔掉,來不及致謝便端起桌上的茶盞又猛灌了一口,耳中又听得白寒俊之言︰

「為兄久病,恐畫工漸疏,若彈珠不嫌,為兄想為彈珠作一丹青,不知彈珠可願為為兄耽擱半日,以解為兄之慮?」

呃,就是做免費Model了?這個條件不算苛刻,樂菱想也不想地便答應了。說實在的,而今這緣木魚館大舞台的導演生涯,的確也該適時收場了,沒得將來受人族無端指責,甚或唾罵。

夜幕降臨時,在齊可風不容置疑的安排下,樂菱隨眾人一起去了內城河的岸邊,並登上了一艘前來接應的華美花船。

樂菱至此方知赤州城內城河上尚有玄虛,並非泰安區常規所見。

花船之存在,有如秦淮河之歌舞升平,昭示出赤州城的另一番繁榮景象。

樂菱暗道若自己仍示人以女兒身,對此所知仍無非朦朧而不可接近的風花雪月,至多得聞才子佳人的悱惻故事,引至同情。就算身在前世,稍有好奇,亦會招致的惡評,淑女不齒。

真相如何,公平與否,似乎一出身就由性別決定了。

既來之則安之,樂菱默不作聲地跟隨心中品評的浪蕩子弟們上了那艘花船。

花船上美女如雲,且個個身懷絕技。琴舞之所在,浪贊聲不絕于耳。

齊可風帶來的人族俊杰們,此時方顯才子本色,左擁右抱,抑制不住的放浪形骸,灑月兌不拘。花船女子更非常人,以展示曼妙身姿為傲。歌者舞者,或衣或月兌,半掩者,尤勝不遮。

作為同性之人看到眼熱處,已然不知愧由何生,怒從何起。

樂菱低垂雙目,任由齊可風及其隨行之子們善意的嗤笑著,冷冷地將眼目轉向唯可眺望的窗前明月。

非是眾樂樂而一人向隅,現實如此,其奈他何?

王宮內獸族女子的清甜可愛,在樂菱眼中一一閃現。還好,即便是如花芙蓉,尚有一絲純美在人間。

而人族,信的是何物?求的又是何物?

眼前女子索求之物,絕對與媚里不一樣,甚或,無一獸女。

白寒俊許是照顧樂菱情緒,攬過身旁半果靜雅少女舉杯對樂菱說道︰

「來,我夫妻二人敬彈珠一杯。」說完一飲而盡。

白寒俊身邊的女子聞言隨即同杯相敬,說是風塵,竟帶有幾分豪氣。

樂菱回眸相望,不削間仍舉杯回應,杯中美酒自然去了該去的地方,蹙眉時,無情無義。

齊可風適時趕開樂菱身邊被冷落的女子坐到樂菱身旁,挑眉相問︰

「彈珠,听聞你日馭千嬌,何故今日在此作態?」

樂菱聞言腦中一懵,人族竟也得知自己在王盟的作為了?正惶惑間,卻見船堂內一男子忽然狂剝己衫,口里聲聲念著愛恨,抱著近前女子便一通撕剝狂吻,欲當場作秀。

樂菱閉上了雙眼,耳中卻听得齊可風低低地怒喝︰

「他吃了那東西?殺了,扔河里去」

冷酷而有如玩笑的喝令,樂菱不由睜開雙眼去證實。然而直至那人被擊殺後「噗通」一聲傳來他在這人世間落水時發出的最後聲響,樂菱才清醒地意識到,殺掉哪怕是短暫認識的人,都比陌生人來得艱難得多,完全不是修枝剪葉的概念。

如當初自己怒殺于獸潮,但凡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容,未見得就下得了手。而見到被殺者是自己相識的人,頃刻間便會失卻理智,不殺不足以泄憤。至今,自己都不敢回問過去是對是錯。

可是,齊可風就這樣淡淡地決定了他身邊人的生死。

我錯還是他錯?

夢幻般的殺人場景,引動樂菱不真實的問詢︰

「河水冰涼,差不多就撈起來吧。難道你們真想殺人?」

齊可風轉目望向樂菱,用了一種霸絕天下的語氣冷冷回應到︰

「違背信義之人,死不足惜。」

「你們有何種信義,須人堅守?」樂菱不屈不撓地問道。

齊可風看了樂菱一眼,卻又轉目看向舟中眾人,厲聲說道︰

「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違背信義的下場彈珠公子初來乍道,不甚了然,稍候本座自會解釋清楚。你們退下吧,娛樂過頭並非好事,所謂樂極生悲便是如此,當再引以為戒。想想你們的父祖和家仇吧……去吧。」

齊可風少年老成的話音一落,除了白寒俊,舟內一眾男女當即面帶愧色,收斂放浪,肅容哀哀沉默地退去。

本座,再次听到這樣的自稱,樂菱已然淡漠,況且對齊可風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唯覺訝異的是,他是誰的本,又是什麼樣的座?

見眾人散去,齊可風才緩言對樂菱說道︰

「彈珠,我人族早已盟誓,此物非獸族不與。你是誤食,與他們不能相提並論。不過,你若再不知分寸,與獸人裹在一起,一旦本座發現你不利人族,休怪我手下不容情」

樂菱聞言後毫無表情,轉目看向白寒俊。白寒俊卻恍若未聞,顧自飲著杯中美酒。

曾經在白寒俊冠禮上見過的這幾位人族公子已然變了嗎?在獸潮血與火的洗禮中,不再是印象中的純真少年。他們要還擊,但又無力抗爭,所以才借助非斯神果的魔力,卻深知非斯神果的危害性,因此才以殘酷的手段對付自己人,以求制止非斯神果在己族人中造成的危害性。

堅定信念的人族少年簡單而殘忍。無所顧忌。

听齊可風之言,顯然是從米青山那里得知自己已中了非斯神果的毒,而他又認定自己是人族,所以才在自己面前肆無忌憚地放言。盡管現在暫無指示給自己,但絕對有所圖,不用細想,便可知一定與對付獸族有關。

齊可風啊齊可風,可知我樂菱要的是你們同盟?也許只是奢望,但卻是我樂菱唯一可能接受的事情。

樂菱靜下心來,也不在意白寒俊的態度,白寒俊的心思顯然與齊可風是一致的,唯一不同的只是齊可風比他來得更坦白而已。

但又有什麼分別呢?天真的以為僅靠非斯神果就能改變南炎聯盟獸族與人族的勢力嗎?恐怕只會適得其反。或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否則,在強大的獸族勢力籠罩下,為什麼不離開?

人族,到底是恨還是愛著南炎聯盟,又有誰說得清呢?

至少我樂菱絕對不是和事佬,如若任何一方傷害另一方,那就是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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