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數心靈流出的淚水穿越時空匯聚而成的心水河里,無窮無盡的透明水珠,每一滴水珠里都有一個露西芬的影子。這便是露西芬空間里心水河的秘密。
心水無怨無悔,無知無覺。
水有思維嗎?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有思維的是看山看水的人,或者說是智慧的載體。然而智者的話與隻果核有著異曲同工的妙用,他們是水的代言人。
于是人們以為水里藏著深廣的智慧,于是都去看它們,還用它們清洗自己。
然而事實上失去智慧載體的心水,並沒有思維。
露西芬的影子與它們已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不需要思維,更不需要智慧,愛與不愛已不重要,心燭已經代它們曾有的思維作了永恆的抉擇,每一滴純淨的淚珠,都是為露西芬而流出。
曾經為思念他,見到他,愛慕他而流,因他為他們指引了光明,指向了美好。見到,想到露西芬,便等同于幸福。
現在已沒有苦惱,沒有幸福,更沒有感覺,只是一個存在。你乞求也好,罵也好,唾棄它們也好,它們只是一滴滴眼淚。
也許當露西芬消失,它們才會消失。據說陽光也能將水珠蒸發掉,所以露西芬光明的空間里,不需要太陽。天無二日。
並且心水越多越好,才不至于消亡。
所以它們只有一個目標,一個方向,如同海之生成。
因著它們本性的純淨。
所以它們排外,拒絕除了它們之外的任何物體進入,要麼將外物同化,要麼拋棄。
所以它可以載舟或沉舟,讓你明白它既溫順,也不乏狂暴。
漩渦中心的心水憤怒地裹挾著樂菱拖向心水深處,想要把她拋出。一方面又試圖將露西芬的影子灌進樂菱的心里,而且幾乎成功。
當樂菱乞求同情和許諾的時候,冷不防已被無處不在的心水鑽入了心底。但對于這些心水來說,樂菱確乎難以同化,于是最終將樂菱狠狠地拋了出去。
樂菱「嘩啦」一聲從心水世界里鑽出時,看見的是一片青桐林和一棟展翅欲飛的精致木屋。木屋前的庭院兩邊,還各站了一排銀甲戈矛衛士,和一排黑衣勁裝護衛。
木屋寬敞的廳堂上,寬大低矮的木幾邊,品字形坐著露西芬、鷹緬、於菟熙。鷹緬一臉冷峻堂而皇之地坐在上首位,明顯來者不善。
見到出水芙蓉般突然出現在庭院水池中的樂菱,堂上三人同時一怔。
鷹緬和於菟熙臉上分別現出震驚,欣喜,繼而又轉疑惑,很快卻變成了行動。因為樂菱神情不對,眉心處還有一道黑紫色的豎線隱現,人在水中望來,看見他們如同陌路人,眼里只有露西芬。
在侍衛護衛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之前,鷹緬於菟熙已穿水繞回。
露西芬稍作遲疑後,才向庭院奔去,從濕淋淋的鷹緬懷里接過撲向他懷抱的樂菱,粲然一笑,隨即如獲至寶,抱著樂菱便轉身匆匆往木屋返回。
同樣渾身濕透的於菟熙當即就要上前奪人,卻被鷹緬攔住。
鷹緬和於菟熙瞬間發散身上的水,隨露西芬進了他的臥室。露西芬並未以主人名義逐客,明知這片天地不由他作主,而他現在仗持的只有樂菱眼中對他的愛意。
是的,愛意。那是他的心水托樂菱帶給他的禮物。
露西芬俯身將樂菱放到了他的臥榻上,目不轉楮地注視著樂菱。樂菱此刻眼角處也各浮現了一道微微上挑的黑紫線,僅這無端生出的三道若隱若顯的黑紫線,竟讓樂菱出現了從未見過的妖異,惑人心魄。
樂菱對臉上發生的變化似無知覺,無視身上的水,與露西芬視線糾纏,旁若無人。
露西芬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將樂菱如何能逃離他空間的疑惑暫時扔至了一旁,但很快又想起身後的兩王,于是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起身面帶笑靨對鷹緬於菟熙抱歉地說道︰
「兩位殿下,先前談論之事能否暫時放一下?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米青山為何要求見我。」心中卻暗罵米青山這該死的蠢貨,接著又為難地說到︰「你們看,……彈珠現在急需沐浴更衣,再耽擱下去只怕就會生病了。」兩王面前,從未有過地正經,不再施魅。
鷹緬目光仍靜靜停留在樂菱臉上,聞言輕輕揮了揮手。露西芬低頭一笑,便欲離去,不料,袍服一角卻突然被樂菱抓住︰
「不要走,露西芬,我要你娶我。」
語出驚人,鷹緬頓時眉宇深鎖。靠在窗邊的於菟熙也迅疾轉回身來看向樂菱,一臉的難以置信。但神王們耳力都過人,除非說錯,不會听錯。
露西芬亦愕然回顧,看向樂菱一時也不知所措,少頃,才微笑問道︰
「親愛的,你是要我娶你?不是要我嫁你?」
於菟熙聞言虎軀一震,貌似再被猛雷擊,好歹見鷹緬依然從容淡定,才忍住沒發言打岔。
三人均各懷心思同時注目榻上樂菱,似乎她下一句的回答才見真章,不是在開玩笑。
只見樂菱爬起身來,單臂支頭斜倚在靠枕上,一邊發出氤氳紫氣籠罩全身,一邊神情疏懶地看向露西芬說道︰
「隨便啦,你嫁我娶還不都一樣。不過你得答應從此只愛我一人,任何人都不許再招惹。」言畢衣衫已干透,紫氣漸收,臉上妖紋也漸漸變淡,消失。
至始至終,樂菱眼中仍只有露西芬,沒去看鷹緬一眼,更沒看過於菟熙。
露西芬咬了咬下唇,似驗證是否做夢,眉頭隨之猛地一蹙,方才點頭笑道︰
「親愛的說得是呢,你我可不是誰嫁誰娶都一樣麼,噢,我露西芬有了你,一心一意還來不及呢,當然不會再招惹別人了……噢,」迅速瞟了一眼鷹緬之後,才又回眸深情款款地對樂菱說道︰「親愛的,露西芬答應你從此……一個都不招惹了,只愛彈珠一人。行嗎?」。
樂菱這才微微一閉眼,說道︰
「好,記住你答應的是‘一個都不招惹了’。蒼天有眼,有違誓言者天火烤翅膀。」
露西芬聞言神情一滯,此語意頗深,但一時又不能確定,收斂笑容正想再說什麼,於菟熙卻突然插言道︰
「本王沒听錯吧?二位真是在談婚論嫁嗎?」。說完似笑非笑地看看樂菱,又看向露西芬。
露西芬卻立刻轉向鷹緬,偏頭問到︰
「緬王殿下,南炎聯盟有禁止男男婚配的律法嗎?」。
鷹緬並不作答,先是看了一眼於菟熙,然後又看向樂菱。見樂菱依然閉眼恍若未聞,鷹緬凝神片刻,嘴角漸漸掛上了一彎弧度,這才挑眉看向露西芬,淡淡回到︰
「我南炎聯盟並無禁止男男婚配的律法。」說完停頓了一息,見露西芬面現喜色,才又微微一笑,說道︰「不過,卻有允許搶婚之律。所以露西芬啊,本王正巧也想湊這個熱鬧。你可听好了,本王現在正式向你發出挑戰,三日後在中心城內天地廣場一決生死。露西芬,你可敢應戰?」
露西芬聞言先是一怔,看了一眼榻上仍舊閉目卻微蹙雙眉的樂菱,低頭略一思量,很快抬頭意氣風發地回到︰
「好緬王殿下的挑戰露西芬應下了這也是延續上一次我與緬王殿下未了之戰。」說完即伸出手來,便待與鷹緬擊掌。
鷹緬點頭笑笑,也伸出一只手來,擊向露西芬的掌心。
「等等。」正待此時,於菟熙卻突然出言相阻,帶著一臉陽光笑容龍行虎步走上前來,也伸出一手說道︰
「本王對彈珠心儀已久,何況彈珠曾送過本王香囊,在我極南亦是許婚之舉,所以本王也不得不在此向二位挑戰。」言語間貌似他才是正主,且言之有物,絕非搗亂。
鷹緬瞥了一眼於菟熙,於菟熙只當沒看見。
露西芬眨了眨美目,一向靈動的目光變得有些呆滯,似乎不明白這二位神王子今日唱的又是哪出,自己與彈珠好好的一樁美事,偏一個個硬要插一腿進來。
但箭已在弦上,不發者還是男人麼?
何況是兩個神王,一個前真神。神之誓盟,天人無欺。
于是三人也不再言語來去,臉色凝重正視各方,慎重各擊一掌。
正待收手,間中卻又冒出一只白玉般的小手,「啪啪啪」閃電般分別擊完三人掌心。然後但見一勁裝美少年一臉冷色張狂地擠過三人中間,快步走出臥室門,待鷹緬於菟熙和露西芬三人回神追出時,彈珠早已沒了蹤跡。
彈珠這是向三人宣戰了嗎?
那到時到底誰搶誰?誰能對他下死手?他又會對誰下死手?
鷹緬朝庭中侍衛一擺頭,侍衛飛出後很快又轉回,在空中便向鷹緬點了點頭。鷹緬這才收回目光又看向露西芬,說道︰
「現在我們來繼續談談米青山的問題吧。」
露西芬也回眸看向鷹緬微笑道︰
「好啊。壺中清茶應該還未涼,二位殿下,請。」
樂菱顧自瞬移回庭院,移回自己的煙雲閣,「砰」地一聲關上房門插上門栓,沖回臥榻之上,咬著被子低嚎了好一陣,才又郁悶地坐起,發了一會呆,把鼠千千從聖蓮空間里接了出來。看著胖了一圈的鼠千千,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親昵地抱著鼠千千逗了一會,才對鼠千千說道︰
「千千啊,哥送你回去好嗎?出來這麼久爹一定很擔心了。」
鼠千千許是也想家了,猛點著頭回到︰
「好啊好啊,千千和哥哥要……回家咯」
唔?千千貌似說話順溜了?地魂不會又干啥好事了吧?樂菱疑惑地想到,但同時也認為地魂應該知道深淺。
在千千進入聖蓮空間後,地魂和四小弟已把別的地方都遮掩了起來,只留下一小塊堆滿書籍的地方由地魂看顧千千。再者千千還小,未見得就明白什麼,整日除了吃好喝好,樂菱每天也會乘睡眠之機投入意識進空間陪他一會。
地魂最多是嘴癢,忍不住教導了一番千千吧?
樂菱想到這里抱起鼠千千,又掃了一眼除了破洞,金子一錠未失的四口木箱,暗道千千大約只對吃的感興趣,于是湊合著從洞里掏出十幾錠金子,哄著鼠千千又下到鼠族世界,將鼠千千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