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金陽又透進寬大的窗口,在漫天紫與金的糾纏中,樂菱看向銀色臥榻前時而繞榻踱步,時而凝神注視著自己聆听的鷹緬王子。
是的,現在樂菱面前的鷹緬只是一名王子,是南炎聯盟神鷹王權的未來繼承人。他現在全神貫注在听取和思考中,為的是從樂菱這里得知的消息,都是猴越沒能掌握的。而且很可能改變眼下南炎聯盟在一系列神秘事件發生後的被動局面。
很多謎底都是在消息與消息的對接中得到解答的。
而解密最重要的往往還不止是消息本身,而是處理消息的能力。這種能力跟經驗緊密相關。遠見不是憑空生出的,很大程度上在于經驗積累。累族,或者累世。
事實上來自末世的樂菱,得出的結論很可能更接近真相。但將面臨南炎聯盟傳統思維的挑戰,不一定能得到認同。而樂菱也不能肯定自己一定正確,畢竟前世她只是一個似是而非的專家,而不是政治家。更多的時候樂菱憑的只是經驗直覺和自己的一廂情願。
不過,從鷹緬王子深鎖的眉宇和漆黑的深瞳中,還是可以看出他對樂菱提供的情報十分重視。
在鷹目注視下,樂菱同樣不敢有絲毫的馬虎。慎行其余,慎言其余。她在此界的平民生涯中已深深獲知,神王天下的時代,鷹緬王子一人便掌握著很多人的生死,一個不慎或許就會出現滅頂之災。
樂小仙當然可以不怕事,但她也有自己的原則。那就是南炎聯盟人族。可以理解為物傷其類。哪怕被南炎聯盟獸族認為是獸族,人族認為是人族,靈魂卻不以載體改變而改變。
于是樂菱仍然保留了應該保留的秘密,這些秘密對南炎聯盟來說毫無影響,也不妨礙樂菱對鷹緬的情感,至少,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除此而外,非斯和露西芬,非斯神果和木木,狼獨孤和白衣斗篷人,米青山和中天帝國,應該說和可以說的,樂菱都告訴了鷹緬,包括一些經驗判斷。
樂菱說,非斯是空間之神,露西芬是時光之神。狼獨孤很討厭,白衣斗篷人能魂攻。但白衣斗篷人不是露西芬,昨日一時情急誤判,現在想起那人攻擊過自己,如那人是露西芬的話便不會在後來認不出自己。事實上後來在緣木魚館發生的事也證明那人不是露西芬,所以昨夜是不是露西芬弄走了狼獨孤就不太清楚了。
但那個傳送陣,卻跟露西芬有關。
狼獨孤與露西芬勾結起來,一定仍然與非斯神果和木木有莫大的牽連。非斯的非斯神果神果和露西芬的木木都是沖南炎聯盟獸族的獸魂而來,兩者之間似乎還存在競爭,類似資源爭奪。
非斯要恨,露西芬要愛,都跟他們恢復法力有關。且為此不擇手段。
非斯和露西芬之間的矛盾尚算次要,重要的是這種行為任其發展下去很可能顛覆南炎聯盟的政權。
狼獨孤想干什麼,就不知道了。
而米青山是露西芬手下,絕對與中天帝國無關,所以就與人族無關,所以就不要遷怒人族……
所以非斯和露西芬顯然也不可能是樹精,即使有非斯神果和青隻果樹為證,他們也不是樹精。而是兩個衰神,也就是前真神。非常危險。
並且再次申明自己沒有服下非斯神果,也沒有被露西芬迷惑。至于那三道黑線……現在才是滿腦袋黑線
說到此時,樂菱又郁悶起來,等了半天,也沒听到鷹緬就她的話發表任何意見,更過分的是鷹緬也沒有與自己分享他所知道的情報的意思。
這就越發郁悶了,生出極不公平的感覺。
察覺樂菱的不滿情緒,鷹緬停止了踱步,將手伸向了樂菱。樂菱遲疑了一下之後,只得握住了鷹緬的手。
鷹緬隨後將樂菱帶出了寢宮,穿過長長的宮廊,下到了二樓書房。
書房內已擺好了豐盛的早餐,周邊侍立十數位宮女,很顯然仍是移動餐廳。樂菱對鷹緬的生活習性已有了一定的了解,對此場面並不十分意外。
哄著樂菱品嘗了不少宮廷御廚手藝後,鷹緬才微笑著對樂菱露了點口風安撫︰
「非斯和露西芬不會是空間和時光之神。真神受天地法則制約,如日月星辰,不能降臨世間。亦不會是樹。露西芬既能與狼獨孤勾結,謀我南炎聯盟,與其他勢力勾結並非不可能……此事到此為止,菱兒無須再擔心。」
樂菱听聞鷹緬的話,不僅沒被鷹緬安撫,反而半天說不出話來。
鷹緬仍懷疑中天帝國暫先不管,但此界真神的情況樂菱確實也不是很清楚。想起當初喬老先生也說此界無真神,一旦修成真神必破界飛升,與此界不再發生關聯,所以也無人得見,只在飄渺傳說中。
此刻鷹緬也如此說,那麼,真神既與此界不再發生關聯,自己所謂露西芬的衰神論斷,便站不住腳。
難道露西芬和非斯真的只是修有時光和空間法力的,樹精?
因此鷹緬才會認定自己是被露西芬迷惑了,無論自己說什麼也沒用。
一個鐵的事實也擺在面前,自己所不知的三道黑線,言嫁露西芬的行為,以及被露西芬……
想到此時,樂菱不由生出無力感。正頭痛萬分,猴越又笑嘻嘻地出現在了窗邊。
王盟四王子中,樂菱跟猴越最不熟,于是將頭轉到了一邊。鷹緬似乎也沒打算讓樂菱跟猴越接觸,當即吩咐猴越稍候,便起身牽住樂菱的手,將樂菱帶往書房西壁的那道門。
樂菱猜測鷹緬是想讓自己回避,但卻不想進去。當初自己霸佔鷹緬寢宮三天,鷹緬在這房間里可也三天沒出過門……
當時听到宮女說的話,那種失落的感覺還記憶猶新。
于是樂菱停下腳步問道︰
「那些是飛劍嗎?」。
鷹緬也停在房間門口,順著樂菱的目光看向書櫃上擺放的那些琳瑯滿目的飛劍,點了點頭,說到︰
「這些飛劍是我與熙王弟去極北時途徑中天帝國上空順手繳獲的。」停了一下,又看向樂菱問道︰「菱兒想要嗎?」。
原來是打劫來的。樂菱胡亂點頭應到︰
「看看再說吧。」隨即便走到書櫃邊上,拿起一把看看又放下,又拿起一把,看看又放下,似乎拿不定主意。
鷹緬見狀微笑走了過去,在樂菱身後站定,說到︰
「菱兒先看著,等我回來再教你怎麼用。」
樂菱一听鷹緬要出去,松了口氣,忙又點頭,手里又換了一把飛劍端詳。
見樂菱注意力全在飛劍上,鷹緬轉頭吩咐西壁門前站立的兩宮女︰
「好好侍候彈珠公子。」說完便轉身快步經過書櫃朝窗口走去,很快與猴越離開了書房。
鷹緬一離開,樂菱馬上也放下手里的飛劍便往窗口走去。鷹緬書房的窗門又高又闊,十扇到有九扇開著,看起來很好穿。
西壁門前一宮女卻急急跑上前來,說到︰
「彈珠公子,浴池里水已放好,您這是要去哪里?再耽擱可就涼了。」
「浴池?」樂菱十分意外,嘴里念著,轉頭看向西壁那道門,問道︰「那房間是做什麼的?」
宮女忙回到︰
「從房間內樓梯下去,便是殿下的浴室。殿下常通宵達旦的看書,累了便會歇在那里。」猶豫了一下,又道︰「殿下的浴池從不讓任何人使用,彈珠公子乃是……」說到此處卻又不說了,看著樂菱臉色一紅。
樂菱見宮女欲言又止,臉上分明露出既羨慕又困惑的神情。再環視了一圈別處站立的宮女,表情大致也相同,想看自己,卻又怕被自己發覺。目光所到之處,盡皆一片細微慌亂。見此情形樂菱不由一陣無語,不用說也是因鷹緬與自己的婚嫁一事造成。一個俊美的年青神王,不知道是多少獸族少女的夢中情人。卻放著滿宮的美貌女子,打算許嫁給一位男子。換作此事發生在別人身上,自己大約也是想不通的。
偏偏此事還就發生在自己身上,與其在此令大家都尷尬,不如趕快走人。
于是樂菱索性任何話也不回,也不再問。繞過擋在身前的宮女,飛快地來到最近的窗前,直接縱身投入了虛空。
終于實現了一次穿窗而出,並且是穿得無影無蹤。
身後宮女連喊叫聲都還沒來得及發出,便與書房內的一眾宮女們一起望著窗外傻了眼。東宮穿窗常見,但穿出去便沒了,還是頭一遭見到。
樂菱一邊在空中隱形飛行,一邊悶悶地想到。說了這麼多,也未能幫中天帝國月兌開干系,可知世事哪怕是最信任的人之間,也存在可為和不可為。
另外昨天夜里鷹緬竟然把所有收繳的非斯神果全都給了自己,得趕快送到白寒俊那里,讓他去交給齊可風自行處理。
齊可風經歷了這麼大的磨難,受了這麼大的教訓,應該也不會再亂來了。
不知剩下的這些非斯神果夠不夠他們堅持下去。說起來自己手里的非斯神果,對聖蓮空間內的小弟們來說才是吃不完用不完。
露西芬或許根本就無所謂非斯神果流落在外多少,更有可能當時存有考驗自己的想法,至少他給自己這麼多非斯神果的時候,應該是把自己看成人族的,否則自己攻入他空間後,看見自己的紫翼,他也不會罵米青山沒把事情搞清楚了。
人族在露西芬眼里,很顯然是其利用的工具,究竟是利用來幫非斯還是幫他自己,還不能斷言。所以吳維那里也必須盡快走上一遭,吳維比齊可風干的事危害性也許更大。就憑吳維對白寒梅的變態做法,若吳維將非斯神果混在藥里賣出……
想到這種可能,樂菱脊骨一陣寒涼,迅速往緣木魚館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