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聲抬頭看向天空,只見神鷹王子鷹緬和神虎王子於菟熙二人從蘭色天幕上飛來,冷冷地看向花船頂上圍在祭台前的眾人。
鷹緬隨即降落在樂菱身邊,伸手便攬在了樂菱腰間。
見鷹緬帶著樂菱欲離船升空,那老者忙出言道︰
「緬王殿下請留步。我們對彈珠公子並無惡意,乃為解他所中神毒。彈珠公子神通蓋世,大仁大義,白寒俊公子亦是甘願接受反噬後果。」
鷹緬聞言看向祭台前的白寒俊,江風吹拂白寒俊一襲白衫,白寒俊臉上一片坦然。鷹緬略一思量,低頭看向樂菱,柔聲問道︰
「菱兒,你可願接受?」
樂菱看看鷹緬,又看看白寒俊,再將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問老者道︰
「反噬是什麼?」
老者欲言又止,看向白寒俊。白寒俊轉頭望向水天。
樂菱又將眼目掃向眾人,眾人卻盡皆回避。齊可風和展子青亦是將頭轉向另一方,無人願回答樂菱。於菟熙在天上饒有興致地看著,見樂菱看來,他到不轉頭,當即沖樂菱挑了下眼眉,燦然一笑。
樂菱心中納悶,只好回眸看向鷹緬。鷹緬靜了片刻,才對白寒俊說到︰
「想必你也清楚彈珠知道結果不會接受。即便此舉可行,也須待你修為勝過彈珠。」說完便帶著樂菱升至空中。
樂菱忙央求道︰
「我有話要問白兄,你們有事先忙去吧。我不會跟他盟誓的。」鷹緬來得驟然,去意也匆匆,顯然又是得到鷹屬侍衛心語傳訊,放下政務趕來帶走自己。再申明自己沒吃非斯神果已覺無味,愛咋認為都行。自己不會和白寒俊結什麼血契卻是真得不能再真。
鷹緬听了樂菱的話,想了想,再又叮囑了樂菱一句︰「問完話早點回去。」待樂菱點了頭,才又降至花船放下樂菱後,迅速升空與於菟熙一起劃空而去。
樂菱在空中與鷹緬說的話花船頂上眾人也都听見了,知事已不可為,商議之後不再聚在祭台前,三五成群地分散開來,有的已踱下了舷梯,到樓下去了。
樂菱先見白寒俊身邊人多,並未馬上走過去,轉身行至船舷邊眺望江景,心里暗道原來今日這花船盟誓竟是為自己而設,顯然是昨日自己在雞丁婚禮上展翼起舞,又令人族認定了自己是獸族,所以白寒俊才打算與自己結下血契,同生共死。
無論自己真實情況如何,白寒俊這債顯然更重。必須打消他這想法。
並且反噬一事也必須了解清楚,當時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果然有疏漏,但不知程度到底如何,更不知將來是否還會有別的……
想到此時,樂菱轉回身走向白寒俊。齊可風和展子青也正好向白寒俊走去。四人相聚在了祭台前。三柱兒臂粗的黃色擎天大香仍裊裊青煙,直上藍天。祭台上還擺放著三個盛了酒的白玉碗,一把鋒利的尖刀,刀柄上瓖滿碎鑽,陽光下萬千火彩與刀鋒寒芒輝映著璀璨。
樂菱上前拿起尖刀,伸出一指在刀尖上觸了一下,指尖當即冒出一滴殷紅,卻無絲毫痛覺。樂菱不由贊到︰「好快的刀。」轉目看向那三人投來的目光,笑對齊可風說到,「一定是齊兄的珍藏。」
齊可風笑而不答。白寒俊取出袖里雪白絲絹,走過來替樂菱輕輕攢掉了指尖上的血珠。
樂菱將尖刀放回原處,看向面前的白寒俊,笑問︰「白兄不怕疼嗎?彈珠可是最怕疼的了,所以這歃血盟誓一事對彈珠來說,只怕是今生今世也不可為。」
白寒俊臉上卻無笑容,凝視樂菱眼中仍是一片憐惜,少頃,開口說到︰「寒俊師門與其他門派有所不同,心境修為遠勝體修,故若論心境,為兄並不止眼下的九珠修為。彈珠不必顧慮,為兄定不會迷失心神。」
明白白寒俊仍在試圖說服自己,樂菱移開目光,問道︰
「反噬就是迷失心神嗎?那些被反噬了的,……都怎樣了?」
白寒俊微笑起來,口氣一派輕松地回到︰「也沒怎樣,不過暫時斷不了神毒而已。繼續服用便無大礙。」
「是嗎?」。樂菱不太相信白寒俊的話,轉目看向齊可風。齊可風心里原本應是不願白寒俊與自己盟誓,見到自己塞給他的戒子里有那麼多非斯神果,認為足夠保全自己了,所以才對自己透露了人族修為不及化形獸之反噬一事,顯然是在暗示自己不要接受白寒俊的安排。
這迷失心神一定很嚴重。
齊可風看了一眼白寒俊,才又看向樂菱,微不可覺地搖了搖頭,說道︰
「大致如此。尚無性命之憂。」
樂菱點點頭,果然,雖無性命之憂,但大約會變作白痴。南炎聯盟一代才子變成白痴是什麼概念?誰人不惋惜?白寒俊卻甘願如此。心中不由暗嘆了一聲,隨即對白寒俊說到︰
「呵呵,白兄,我若說自己並未服用非斯神果,或現在說自己是人族,想必諸位定是不會相信的,也罷,就算我彈珠不是人族,也能自保。白兄若不信,可問齊兄是否如此。」自己身懷大量非斯神果之事,還是不要到處顯擺的好。齊可風與白寒俊既為過命之交,他的話白寒俊一定相信。
果然,齊可風附耳對白寒俊說了之後,白寒俊臉色緩和了下來,但仍對樂菱說道︰
「此物極為詭異,服用過多很難說還會有什麼貽害。彈珠若實不放心,為兄盡快提高修為便是,晚些時日再與你締結血契。不知彈珠以為如何?」
樂菱暗思白寒俊努力提高修為,也不是壞事,今後只要他一提,自己就在他面前表現強勢,令他永遠趕不上也就是了,說不得也算一種動力。于是也不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
白寒俊眼中頓時浮現喜意,終于有所期盼。齊可風也松了口氣。
展子青站得久了,臉上浮現出倦容來,連番打了幾個呵欠,嘴里直念叨今日起得太早。樂菱暗想必是白寒俊一早便將人召集至花船等候,心中不免又生出幾分感動。
此時樓船上的人已散離得差不多了,花船頂上只剩下了白寒俊樂菱等四人。齊可風隨即提議到樓下船艙稍事休息。
樂菱心中的疑問尚未得到盡數解答,也未推拒。白寒俊對此亦無異議。
如是四人下到了花船二樓船艙。
此刻已時至初午,船艙榻上一人正倚著榻桌痛快地大口飲酒,大塊吃肉。見四人進艙,忙挪開招呼四人上榻陪他痛飲。齊可風笑了笑,招呼樂菱白寒俊展子青上榻後,挨著那人坐了下來。展子青上榻後便徑直滾到一邊睡下了。樂菱與白寒俊各坐了一方。
看著榻桌對面齊可風身邊的粗壯漢子,樂菱想這人必定就是熊二了,看樣子與齊可風相處得很不錯,互相之間也真拿對方當兄弟對待。總算在听到反噬後生出的煩悶中尋得了一分安慰。
四人當中,也只有齊可風有契約兄弟,展子青原本就是癮君子,估計因此白寒俊才沒給他安排。又或者,展子青自身都難保,一直服用著非斯神果。然齊可風即便是藏得再多,早晚也有用盡的一天,未知他們何時才能徹底消除非斯神果的毒性。
待齊可風安排好酒宴,又傳了一台歌舞,推杯換盞中,樂菱才又將心事提起,「齊兄,你與熊二大哥現在進展如何?」
齊可風看了一眼身邊的熊二,回到︰「我二人尚好。熊二心思單純,毫無雜念,極易隨我真氣帶動控制毒性發作。」說到此處停頓了一息,又若有所思地說到︰「然奇怪的是,按說獸族兄弟不能修行,但這才不過三日,我便察覺他體內已有金靈氣運轉,似早已存儲在體內,只是缺乏引動力。為此我也詢問了一些別的人,他們各自查探之下,亦有同樣的感應。以我看來,說不定熊二他們以後也能得到他們先祖的一些技能。」
樂菱聞言大喜,想也不想地問道︰「那麼,是不是意味著獸族也可以此方式獲得傳承呢?」
白寒俊搖頭說到︰「彈珠,可風,獸族傳承來自血脈,不是靈氣。眼下熊二亦只是有了運氣的可能,或許能夠練氣修行,不過能修成哪一步還清楚,若過早傳揚,並非幸事。」
齊可風也點點頭,「我也就只在你們面前說說而已,若真那樣的話,南炎聯盟的獸族兄弟們,只怕又該鬧事了。」
是了,傳承是獸族心中永遠的痛,此刻若傳出非斯神果有獲得先祖技能的可能,可以想象將會出現什麼樣的亂子,豈不是幫露西芬嗎,樂菱猛然醒悟,暗道還是白寒俊清醒。
熊二此刻忽然插言道︰「我,我不要鬧事,要,要酒。嘿嘿嘿嘿。」眉眼神情顯然已喝多了。
齊可風轉頭看向熊二,笑了笑︰「困了便睡罷。」
「嗯,嗯嗯。」熊二聞言一頭倒了下去,立刻鼾聲大作。
看樣子齊可風已熟知熊二習性,出言便點中熊二心思。樂菱微笑起來。
听聞熊二的鬧熱鼾聲,樂菱忽然說道︰
「齊兄,你齊寶齋對面那家清荷軒酒家的環境還不錯,菜品亦十分可口。不如現在小弟作東請二位兄長去清荷軒如何?順道也可叫上吳維兄,小弟還未感謝他上次援手救治之恩呢。」
齊可風看向白寒俊,白寒俊點了點頭,二人對樂菱的提議顯然也十分贊同,將此處讓與熊二和展子青安睡,才是王道。
不過齊可風還是說了,兩位兄長面前,斷無樂菱作東的道理。
樂菱本意也不在此,笑著客氣了一番,不再推拒。如是齊可風先下令將花船開至內城河西段,三人才就近下了船,往內城西區步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