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菱前日在清荷軒的作為,正是為了求得白寒俊的支持,卻未料到白寒俊竟比自己想象更來得明白通透。休言琴只娛情,也能傳遞心聲,然知音難求,否則,何謂知音。
突如其來的感動,千言萬語如鯁在喉,無須再多說。
樂菱與白寒俊默默相對,直至皓月當空。
今日正是黑白磁戰的日子,樂菱打算在雞族斗雞廣場上嘗試召喚傳承,這一次,並不完全是蒙。當初在神鷹王族傳承天壇上也曾有過體會,傳承天壇引動的正是天地之力,溝通之後,顯化了自己五行靈珠內的四只聖獸幼靈,也才被王盟誤會成了聖使。
無論這四只聖獸幼靈來自何方,畢竟因之而出現,這說明真正喚醒獸族血脈傳承的,正是天地之力。
黑白磁力也只是自己想當然起的名字,一力來至地下,一力來自月華,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天地之力,也未見得就不是天地之力本身。
白寒俊的陣法能將自己黑白磁戰時引動的天地之力留在陣法內,到時自己再按仙卷運功的方式將黑白磁力引入待召喚傳承的雞族和鸚鵡族人體內,極有可能便如齊可風對熊二做到的那樣,將他們血脈中的傳承喚醒。
當然,這只是個嘗試,所以樂菱並未對任何人道出實情,同時也沒有刻意挑選十二歲的族人,而是包括十二歲以上非化形獸的成人。眼下雞族和鸚鵡族合共三千人,都聚集在了斗雞廣場上的九層磁精塔下,白寒俊陣法覆蓋的範圍內。
雞族和鸚鵡族族人不知道樂菱要做什麼,但她是他們的神王,于是遵照樂菱的指令,靜靜盤坐在地上等待。
白寒俊道破樂菱身份後,雖說表面上平靜,然眼前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玉人,一經證實,內心卻掀起了狂瀾。白寒俊博覽群書,家族與神獸王族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對獸族的很多秘密也有所了解,因著玉兒的原因,更給予了深切的關注。
隨著對玉兒的了解,諸多事情雖仍不明白,但畢竟也能認可。玉兒再次出現,仍拒自己千里之外,惟悵然爾。
然樂菱前夜彈奏的特異樂器,和完全不同于此界節奏的樂曲,前前後後點點滴滴,使白寒俊突然生出了一個驚人的想法——彈珠才是玉兒,惟此方能解釋彈珠身上諸多令他想不通的地方,但又不敢斷定,因聖皇宮內還有一位玉兒,于是才出言問樂菱。
白寒俊原本也只是試探,甚至仍想著彈珠或許與玉兒是姊妹,然樂菱卻用反問來否決了這一可能,想到她前夜在清荷軒里的醉言,說什麼如今連自己都不是了的話,分明是在問他相信誰。白寒俊對此自有判定,聖皇宮里那位必定是假冒,除了暗夜血魔入侵那日露了下臉,之後便深藏行跡,操琴手法和琴音中的恨意更令自己不解。
在白寒俊心中,玉兒並非心存恨意之人,否則,白寒俊也不會用愛去闡釋玉聖塑像。
如此一來,也令白寒俊越思越心驚,南炎聯盟更大的危機顯然便擺在了眼前,當此時,即便是為了南炎聯盟,也要設法揭穿假玉聖。樂菱的一句「責任」,也給出了讓白寒俊釋然的答案,玉兒既為獸族的聖者,必然負有使命。為此,白寒俊也再無怨言。玉兒緊緊抓住自己衣襟的手,可說是在向自己求助,自己又何嘗不想將她呵護,只要她願意。
而樂菱現在要做的事,白寒俊隱隱也有所猜到。目視月色中,樂菱進入陣法一步步踏上了陣中的九層磁精塔,在塔頂盤坐下來,雙手**天地印,一指向天,一指朝地。
白寒俊關閉陣法,也在陣外盤坐下來,為樂菱護法。此陣為他所設,還加入了防御,除天地之力和靈氣,外物不能進入,以免樂菱施法過程中受到干擾。
時辰一到,天降異象,月華銀鏈般投入了雞族駐地,驚動了整個赤州城,一時間議論紛紛,好事者更欲趨近觀望。然一向好客的雞族駐地一反常態,前所未有地防衛森嚴,飛劍騎士更駕馭飛劍在雞族駐地上空巡邏,發現闖入者便是一頓狂啄驅逐,無人敢再靠近。
前來查看的神王們,也受到了飛劍騎士的阻攔︰對不起,本族神王正在施法,不能進入。至于施何法,飛劍騎士們也無可奉告。
雞族現在的神王顯然便是那位女神王,男神王們也不便公然違反她的命令。但這沒關系,神王們可以升至飛劍騎士到達不了的高度。並且這些神王們還不是一起的,分成了兩派,懸停在不同的方位。
飛劍騎士對此也無可奈何,更不敢真正去對付神王。神王們要看便看吧,即使貼近陣法觀看,也不能把他們怎樣。
神王們在空中看了半天,也看不懂樂菱在干什麼,這位女神王的行為向來就怪異,于是男神王們暫時保持了沉默,好奇觀望。
而陣法內施法的樂菱,卻正經歷著自黑白磁戰開始以來,從未經歷過的艱辛,既要對抗體內的黑白磁戰,還要兼顧陣法內的三千族民。
這是一次精神大戰,經脈的痛楚已忽略,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將留在陣法內的黑白磁力一一按仙卷的指引,引導向陣中每一個族民,在每一個族民體內都要運行一個周期。
同時還要隨時留意族民們的生命體征,不能給他們造成任何傷害。樂菱為此動用了魂池,與紫氣一起強大魂力。在此之前她已作了種種假設,早有預備。
樂菱全身能用的力量全部到達極限,如此,只待天意。
也許上天也為樂小仙的誠意所感動,沒過多久,除了九層磁精塔頂不斷變幻的七色光芒,塔下也開始頻頻綻放出一朵朵光華,光華中,一只只雄雞化形而出,引吭高歌;一只只鸚鵡梳理著美麗的羽毛,跳起了舞步。
然後集體朝著磁精塔頂上的王,虔誠地伏跪了下去,尤其是其中已喪失了傳承可能的族民,竟至嚎啕痛哭。盡管並非所有族民都得到了傳承,許是血脈已極淡,但這已是一個夢幻般的奇跡。
原來,神鸚鵡王是在召喚傳承。樂菱以身為壇,溝通天地之力,用仙卷運功的法門,為雞族和鸚鵡族成功地召喚了傳承。
才從極南搶奪傳承天壇不成的蟒泰和猴越,瞪大眼不斷打量著樂菱身下的磁精和天上的月亮,心底升起了某種激烈的沖動。磁精顯然並非難得之物,只是不知自己是否也能如此召喚傳承,先祖連傳說中都沒有類似記載。
神狼三代更是驚疑莫名,傻傻地想著他們那鬼祟的傳承天壇,每年只知其方向,卻不知其所在,找的那是千辛萬苦,時有憤怒,卻不敢將這憤怒撒到傳承天壇上,否則這鬼東西干脆不冒頭了咋辦?狼族無大事,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找到它。但若也能如鸚鵡伶一樣……不可能,太難令人相信了,其中必有玄機,如同本族的玄機。
象大王子眨著茫然的雙眼,是的,即使老祖在,他也不指望老祖能為他解惑。反常反慣例的事,一直跟隨著這位神秘女郎。
鷹緬漆黑的眼里卻劃過一道銀芒,隨即身化銀光,降落在白寒俊身旁。
「收起陣法」鷹緬王子冰冷的聲音里有著克制的怒火,不知沖誰。
白寒俊是在保護樂菱,並無過錯。
白寒俊望向九層磁精塔頂,月華回歸後,光芒散去顯露出的樂菱,一動不動地躺在塔頂。
「她怎麼了?」白寒俊向陣法走去,陣法不是神光,不能說收便收,難道玉兒為召喚傳承又付出了什麼?想到此時,心底一陣刺痛,她總是不為自己考慮。
陣法收起後,雞族鸚鵡族的族民們仍然跪在磁精塔下,整個雞族駐地,更跪了一地,緊張地望向王和蹲跪在王身邊的緬王殿下。
印王殿下也很快降落在了塔頂上,伸手為王試脈。
一縷游絲,幾不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