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林府,進了二門,姐妹倆方才下車。早有丫鬟上來相迎,直往堂上引去。
那林家世代為官,如今更出了當朝相國這樣的人物,自然是異常的尊貴顯赫。
果然,府內屋舍恢宏,雕梁畫棟,十分氣派。進得屋中,只見前來拜壽的女客已有不少在座,單看衣著頭飾,便知一個個都是京城名門的夫人小姐,端的是衣香鬢影,滿室的媗妍。
燕家姐妹一個嬌艷動人弱柳扶風,一個英姿如玉亭亭淨植,打一進門便引得滿室注目。二人款步走到端坐堂上的老太君近前,盈盈下拜。
「喲,原來是燕家的丫頭啊,我還當是仙女下凡來了。」老太君笑道,「瞧瞧這小模樣生的,就連我這個老婆子都看得忍不住心動呢。」
說著親熱地將她們一邊一個拉到身邊,細細打量了一番,嘴上又是好一頓夸,還褪下腕上金燦燦的鐲子塞到姐妹二人手上。一時間周圍盡是附和稱贊之聲,直把這姐妹二人說得地上難得,天上難尋。出塵恰到好處地微微垂了臻首,含羞帶怯中難掩喜悅之色,玲瓏則默默立著,淨瓷似的面龐不見半分神情。
「老太君既然如此喜歡,不如把這兩個妙人兒討來做孫媳婦啊……豈不是美事一樁?」座中有貴婦打趣道。
「就是就是……林家的幾位公子都是一等一的人才,郎才女貌,少不了又是京城一段佳話。」
……
出塵聞言,只覺心頭突突狂跳不止,額角幾乎滲出汗來。只听那林老太君笑道,「誒,不怕大家笑話,我家那幾個小子,外面瞅著賣相是好,這私底下啊,一個個都跟泥猴似的,慢說是這等精致的孩子,就是略微平頭正臉的,我老婆子也舍不得埋汰了。」
「老太君說笑了,林家的幾位少爺若是泥猴子,那我家那混小子豈不得成泥跳蚤了?」
「誰不知道,林大公子是我們京城的大才子,連皇上都贊他的詩寫得好呢!」
「二公子也不差,官學的夫子們都說他機敏過人。」
一時間,話題立馬轉為恭維林家的少爺們多麼有才,多麼出色,直把老太君喜的見牙不見眼,好一陣子才像是忽然想起來一般,對身邊的兩個女孩子道,「看我都歡喜糊涂了,好孩子,快些去坐下喝盞茶吃些個點心。」
當下,玲瓏姐妹方到賓席上入座,出塵因適才所言不了了之,心下黯然,只是難免還存了想頭,越發地緊張不安起來,就連喝到口中的茶,也全然品不出滋味,而面上,又不得不保持著溫雅大方的微笑。玲瓏看姐姐心不在焉的樣子,便猜到她的心思,只是那老太君的話,明眼人都看得出,林家自是斷斷不會和燕家結親,想到姐姐恐怕還心存幻想,不覺頭皮又有些發麻起來。
正心神不定的當口,旁邊一個小丫頭上來斟茶,小聲說,「燕二小姐,姜三小姐叫奴婢帶話,可否尋個空檔敘一敘。」
玲瓏聞言正疑惑間,只見不遠處一個鵝黃色裙裝的少女正朝著自己頷首而笑,想必就是那姜三小姐,便也微微點頭笑了笑。仔細看那女子,面如桃花,端莊嫻雅,渾身上下透著寧靜溫婉的氣質,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仿佛帶著一種莫名的關切,只是有那麼一剎那,玲瓏有種她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感覺。
屋內的談話隨著林家兩位小姐的到來,又掀起了一個小小高潮,傳說中的林府雙璧千呼萬喚始出來,果然名不虛傳,都是十五六歲的模樣,大一點的林可人人如其名,長相十分甜美,柳眉杏眼,一對笑靨很是嬌俏。小一點的林惜人,五官和可人頗為相似,只是眉目間少了一點笑意多了幾分傲氣。
很快到了晚宴時分,這屋里都是身份高貴的女客,一個個吃相優雅,觥籌交錯間亦不乏相互打趣,酒令嬉笑之詞,雖比不得前面院招待的當朝權臣,宗室子弟般熱鬧,氣氛倒也不錯。玲瓏鮮少出席這種場合,因此少不了拜見這個拜見那個,雖然心下不喜,但是場面活中要維持。
誰知平日滴酒不沾,如今不知深淺地喝了幾盅,便有些不勝酒力。
瞅個機會悄然出了大廳,直覺上月復脹痛,酒氣漫涌,跌跌撞撞地幾步轉到院中一片枝葉繁密花樹叢中,忍不住喉頭一直好一陣的嘔。
如此身上方輕松了一些,只是四肢酸軟,頭還是有些暈眩,掙扎著欲扶了身側的樹干直起腰,忽然伸過一雙手,輕柔地扶住了她,來人一面拍著玲瓏的背,一面說道,「妹妹小心些,進去喝點湯,稍微坐坐便沒事了。」
抬頭看去,卻正是適才那位姜三小姐,護國公府的明珠,人稱秉禮儀,掌詩書,通音律,素有才女之名。她是皇後的親佷女,更重要的是,這位姜三小姐,還是如今太子妃一位的熱門人選。那麼一位炙手可熱的人物,平白無故多番示好,不禁令玲瓏好生詫異。
「酒後失態,姐姐見笑了!」她微微點頭,神色淡淡並無受寵若驚之態。
「哪里的話,酒品如人品,妹妹是個爽快人,只是旁人見妹妹不推,未免得寸進尺,沒了度法。」姜意瀾微微笑道,仿佛沒有察覺玲瓏的疏冷一般,「妹妹等下進去,只說不勝酒力,莫要逞強便是,若她們還要糾纏不休,自有姐姐替你擋了。」
她語聲溫潤,目光柔和,透著莫名的關切,仿佛有種奇異的,讓人信服的力量,怔忪間,玲瓏的心底竟有些溫暖的感覺。只是不明白為何兩人素昧平生,對方卻這般關照自己,倒是親姐姐,卻只顧著在林家的太太小姐們那里討巧,全然不理這妹妹人生地不熟的。
像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姜意瀾微微一笑,「適才見妹妹風采,便覺得是女子中的難得的人物,意瀾心向往之。唐突親近,妹妹莫要見怪。」
「姐姐謬贊了,玲瓏本是粗劣之人。」玲瓏淡淡一笑,看意瀾神色坦然,意態謙和,全然不是藏奸模樣,便也放了戒備。許是今日有些醉酒,不免頭腦發熱,玲瓏也不似平日那般清冷,兩人又敘了一會話,越發的意氣相投,待回到大廳時,儼然已是一副親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