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陳羲好奇地復述,道︰「莫非那鬼神就在附近?」
「非也,」端木圭否認,又道︰「是讓你看一段記憶。」
「……阿圭莫非在說笑?」
端木圭微微一笑,搖搖頭,站起邀道︰「請隨我來。」
陳羲應了,二人遂一同行至回廊盡頭。陳羲看到一個青石缸靜立于跟前,外刻著卷雲紋理,內里浮著一朵碗蓮菡萏,問道︰「之前在院里樹下,就是此石缸?」
「正是。」
陳羲打量著,奇道︰「眼下入冬,此朵菡萏尚未枯萎。」
「缸里水是溫的,菡萏未受涼。」
端木圭解釋著,又彎身伸手撥了撥缸內清水,滿意道︰「時日已夠。」
陳羲投以疑問的眼神。
「缸底刻了符咒,內里碗蓮亦養了一段時日,頗有靈性,可用此缸窺看到一些事情,比如眼下近在門外、或遠在千里之外楚地狀況如何;又或者是我的回憶。」
「……當真?」
端木圭不多解釋,低頭暗祝了一會,向碗蓮菡萏虛指一彈。
恍如得令,原先密合如藏住一個詭秘的菡萏微微搖曳,在雪落時節慢慢地無聲綻放著,蓮瓣粉女敕,含露欲滴,凌波出塵。
「呵……」陳羲暗嘆,卻看到缸內清水忽地變了顏色,映出一個黃昏之景,且映出一座山中落葉無邊,秋風蕭蕭。
缸內所映之景拉長,擴大,擴大……
定楮一看,陳羲赫然發現自己和端木圭已身處缸中所映山中!
陳羲愕然間,一個斜束螺髻,身著緋色上襦,淡黃下裙的年輕姑娘迎面向他二人行來,對他倆視若不見,並不停步,匆匆穿過他倆手臂而去。
穿過手臂?
陳羲看著那姑娘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方才手臂如不存在那樣,那姑娘直接穿過去了?
而且,那姑娘……是端木圭!?
端木圭微微一笑,解釋道︰「眼下昭德和我已身處我記憶之中。」
「……」
「跟上那個姑娘罷——那就是我。當時,我在平雲門學法略有所成,遂出門四處雲游,有日行至漢中孚山,夜宿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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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背後忽地覺一灼,端木圭覺得似有鬼怪盯住她。
警覺地察看四周,那感覺又倏地消失了。
她體質特殊,不但能看到常人所見不到之異狀,且自幼對鬼怪妖神存在甚為敏感;修行學法後感覺更是敏銳,眼下在孚山行了整日,忽覺不妥,有被窺看之感。
然而,那感覺如白馬過隙,消失後再無後續。
端木圭尋思著,還是先尋地方過夜罷。
隨後她在山腰尋到一個亭子,遂在里面生火。吃了些干糧,喝了隨身攜帶竹筒里的水後,困意襲來,她並不熄火,往地上鋪了一毯,倒頭睡下。
端木圭睡得很沉,連夢都沒有一個。及至半夜,她忽覺胸口發悶,如被重石壓住般難受。
不妥……!
她一個翻身,睜眼瞬間躍出亭外;下一秒就是一聲巨響「轟」!
亭子瞬間倒塌!
灰土四下飛揚,端木圭背後滲出冷汗。
定下心神,待塵埃落定後,她察看到亭蓋,亭柱,欄桿竟都塌得粉碎!
亭蓋亭柱皆是硬石,就算倒塌亦不應粉碎成一片片!
竭力不去想象自己若不逃出後果如何,端木圭又仔細回想,方才沒有地震,沒有山搖,亭蓋直接壓入亭內,亭柱隨後崩裂粉碎,像是……
有鬼怪自亭頂壓垮整個亭子!
——莫非是沖著我端木某人而來的?
聯想到此前發悶不妥之感,端木圭冷笑一聲,幽幽黑眸轉深,顯出冷意。她飛快作結陣手勢,念咒道︰「縛!」
昏黑中,一道白光自她手中飛閃而出,繞了倒塌之亭一圈,隨即光芒消逝于黑暗之中,四周昏黑靜謐依舊。
——果然落了個空。
雖已感覺不到異狀,端木圭籍此才斷定,那鬼怪果真逃了。
抬頭望天,無星無月,漆黑而混沌。
看來離天亮還有些時辰。
山路夜間難行,不說鬼怪潛伏,若踫上野獸甚麼的,亦是麻煩。
端木圭索性找個棵樹,劃了個圈,又點燃一堆火,靠在樹下,再次閉眼歇息。
拂曉。天色微亮。
端木圭略一收拾,起身下山。
按腳程,采用縮地之法,只需再花一兩個時辰就可到山底。
端木圭行了半個時辰後,又察覺有異。
兜兜轉轉間,她發現自己又折回原處。
奇怪……是有鬼神干擾?
而且縮地之法失效了?
端木圭尋思著,看來事情尚未完結,那鬼怪仍未罷休,欲困住她,不讓她下山。
只是對方不現身,眼下又無任何痕跡可尋;端木圭一時毫無頭緒,不想再浪費時間,直接潛入地下——用地遁之法遁走。
這一遁,端木圭順利離開孚山;探身出來時,已到百里之外一個市集。
雖未到正午,市集卻有幾個店鋪升起裊裊炊煙,飯菜香氣飄出。端木圭此刻才發現,自己早已是饑腸轆轆。
走向一家湯餅(湯面)鋪,點了一碗湯餅。店很小,設了幾個位子在一個簡陋木蓬之下,這時辰只有一兩人坐著在吃餅。端木圭剛坐下,腳下之地忽如被抽走般,瞬間整個木蓬向下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