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交運,這名字乍一听,還蠻不錯的。交運,交運,別管交上哪方面的運,都夠他樂上一陣子的,要是交上個桃花運啥的,那更是晚上做夢都得笑出聲了。壞就壞在這麼好的名字偏偏跟那個倒霉的衛字聯系在一起,這要是一琢磨,就有點不交運的味道了。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命中注定他就該有那麼一劫,從大學畢業到現在,他還真沒交過幾天好運。
這得從2005年的夏天說起。
剛走出大學校門的他,第一個目標就是省城那家在全國同行業都名列前茅的宇信會計師事務所,因為早在讀書期間,他的學習成績就以出類拔萃的優異而聞名全校。實習期間,他又以高超的業務水平而贏得該所所長以及同仁們的一致青睞。還有,他的個人儀表也是超一流的酷,毫不夸張的說,他跟劉德華、謝霆鋒等天王級的帥哥相比,除了表演技術沒有他們專業外,其他任何方面都絲毫不遜色于他們。
然而,就這麼一位十全十美的小伙,放著省城那麼優越的環境而不享受,愣是跑到一個偏遠的地級城市去遭罪,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其實原因很簡單,他的女朋友黃玉容非要他這麼做不可,因為黃玉容的老家就在Y市,而早在上大三的時候,她的堂哥就已經在Y市一中為她某好了一份差事。
這就更不可思議了,你黃玉容不願意或者說沒本事留在大城市里,也就算了,何必拉著人家跟你一塊受委屈?你缺不缺德?
不過話說回來,黃玉容也有黃玉容的顧慮。你想,讓一個樣樣都出類拔萃的帥哥漂流在千里之外,時間久了,他要被比自己更優秀的女孩子搶走這可怎麼辦?再說了,金子放在哪里都會發光的,不信Y市就不能給他提供一種施展才華的平台。
要說衛交運也真夠可以的,你是一個有思想有理想有抱負的熱血青年,又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機器人,她說讓你去哪兒你就一定去哪兒?難道你就不能跟她說說你的想法?
說了,而且說得一點都不少,只是黃玉容比他說得更多,而且理由也比他更充分。
黃玉容說了︰「我是父母的獨生女兒,父母身體都不好,很快就得需要我去照顧,如果我一門心思地留在省城里,將來父母誰去照顧?」
「咱們可以把他們接過來嘛!」衛交運蠻以為這種做法能讓她發自內心的感動。
誰知黃玉容根本不買賬︰「難得你這麼孝順,難道你連‘葉落歸根’這四個字也沒听說過?你見過哪個老人到了耋耄之年還喜歡漂流在外的?」
每逢話說到這種份兒上,衛交運只好打住。
或許要問,既然兩人的願望有著這麼大的落差,那就各奔東西唄,干嘛這麼勉強?
問題就在這里,我們的男一號決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他曾經跟黃玉容發過誓︰「咱們倆不離不棄,誰要背信棄義,就天誅地滅。」
就這樣,衛交運為了這份兒友誼,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來到了Y市。
既來之則安之。
因為兩人還僅僅是戀人關系,再說黃玉容也沒有理由不守在父母身邊,所以,一時半會他們倆還不能名正言順地居住在一起。于是,衛交運就在居民區暫時租了間廉價房。這雖然拮據了點兒,不過他想,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大把大把的鈔票進入他的腰包。到那時,他要買上一套最豪華的樓房,然後風風光光地跟黃玉容舉行婚禮。
理想歸理想,然而現實生活總是充滿著許許多多的變數。
衛交運原以為像他這麼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人來到這座小城市里,會有好多好多的單位爭先恐後地聘用他,然而令他做夢都不曾想到的是,林林總總的單位都在緊鑼密鼓地招聘人才,居然沒有一個單位願意招聘他。
要說幾家會計師事務所不接受他,這還有情可原,因為他才剛剛畢業,還沒有拿到注冊會計師證,而在會計師事務所工作的人一般都是具有注冊會計師從業資格的專業技術人才,然而,企業也不歡迎他,這就讓他無法理解了。而最不能讓他理解的是,就連一些芝麻粒兒大的小廠也以「沒有本地戶口」為由而把他拒之門外。
寒來暑往,他在這座小城市里奔波了半年之久,工作一點起色都沒有。這種情況大概在中國應聘史上也屬于獨一無二。
想當初他在省城最大的會計師事務所實習時,那是何等的牛氣!現如今同樣是他,卻又是何等的齷齪。衛交運思前想後,真想一頭撞死。
當然了,最應該一頭撞死的還不是他,而是那個他曾經為之海誓山盟的黃玉容。
事已至此,黃玉容再不提那些「葉落歸根」、「獨生女兒」之類的泛泛之言了。她把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都怪我,要不你還是回省城吧。」
有道是,好馬不吃回頭草,再說衛交運生就的一種 脾氣,致死都不會改變︰「哪兒摔倒的就在哪兒爬起來。我還就不信了,這兒真的就沒有我的立身之地。」
就這樣,即使快要過年了,衛交運仍然冒著風雪,東奔西走四處尋找工作……
畢竟黃玉容心里愧得慌啊!人家好端端的一個飯碗愣是被她給砸了,如今人家發了狠地要在這里撐起一片藍天,而作為未婚妻的她,除了在感情上給予必要的補償之外,經濟上的補償也是必不可少的。而在此之前,衛交運差不多已經將僅有的一點兒積蓄花得所剩無幾了,眼下交房租都成了難題。
毋庸置疑,黃玉容毫不吝嗇地把自己的工資款拿出來替他交了房租。
衛交運自然是感慨萬千︰「我怎麼能花你的錢呢?」
「我的錢難道就不能花?」
「不行,我一個大老爺們要讓一個女人來養活,這要傳揚出去,還不得被人家笑死!再說了,你家本來就不富裕,再加上兩位老人吃藥打針都得用錢。我怎麼好意思再去花你們家的錢呢?」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爸我媽有的是積蓄。」
「我不信。」
「難道我還騙你不成?」
「那可說不準。」
「好啊你,連我的話你都不相信,你還想怎麼去折騰?」黃玉容有點急。
「大不了我去擦皮鞋。」衛交運簡直豁出去了。
「擦皮鞋?」黃玉容驚得杏眼圓睜,「虧你想得出。那樣你就不怕丟人了?」
「我自己掙錢養活我自己,那丟什麼人?」
黃玉容拗不過他,只好隨了他的心願,但依舊通過各種方式照顧著他的生活。
這天,衛交運在外頭踫了點兒麻煩,弄得心情很不爽,所以,天還不黑就草草收工回家,原指望睡上一覺心情就會好起來,誰知還沒進屋,就使得糟糕透了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原來他听到屋里黃玉容在跟一個男人說話。而在此之前,除了房東一家人和黃玉容知道他的住處之外,其他任何人甚至包括黃玉容的父母都不知道他住的地方。那麼會是什麼人跑到這地方來呢?
衛交運沒有馬上敲門進去,而是在門口站了一下。他要仔細听听黃玉容在跟誰說話,說的什麼內容,也好做出積極的應對。
那個男人的聲音非常陌生,衛交運好像從來就沒有听到過。從聲音里可以得出這樣的判斷︰那男人大概有三十歲的樣子,好像還挺有身份的。不過從談話的內容以及談話者的口吻來看,似乎不是什麼好事兒。
只听那男的慷慨激昂地說︰「妹妹,這事兒你就別再猶豫了,不就是錢嗎?大哥我有的是,要多少,你說個數。」
「大哥。您誤會了,錢倒是小事兒,只是我覺得這樣做不太合適……」黃玉容扭捏說道。
「有什麼不合適的?」那男的不等黃玉容把話說完,就立刻搶過話來,听得出他早已急不可耐了,「我說妹妹,你就別再犯傻了。這年頭我算是看透了,什麼都可以是假的,只有錢才是真的。只要手里有錢,就沒有干不成的事情。」
「大哥……」
「別再解釋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听到這樣的談話,別說是衛交運,但凡有一個心眼兒的男人,也該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好啊黃玉容,我衛交運眼下是窘了點兒,但還不至于靠出賣女人的來維持生計。假如我衛交運真的以這種方式生活,別說世人的吐沫會把我淹死,單是我自己的良心一天都不能容我活下去。
正像古語說的那樣︰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衛交運決定先砍了那個男人,再跟黃玉容一刀兩斷,然後遠走高飛,從此再不提起這個該死的城市。
門「 」的一聲被踹開了。不等里面的人反應過來,衛交運立即操起那把明光閃亮的切菜刀,滿目凶光地朝那男人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