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假帳 第七章 口舌糾紛(3)

作者 ︰ 北風吹

由于他一心牽掛著評審組那邊的事兒,所以,現在具體是個什麼時間點他全然不知。等進入興亞公司的大門,他才隱約覺得現在不過是清晨七八點鐘的光景——這從院子里員工們三三兩兩閑聊的情景就可以看出端倪。如此說來,來公司之前,他好像睡了很久,其實整個算下來也不超過二十分鐘。

遠遠地看見有一位四十歲上下的人正拿著報紙,似乎向身邊的人灌輸著什麼。衛交運知道那人叫黃先舉,論輩分黃元興應該管他叫四爺爺。至于黃元興有沒有親口叫過他一聲四爺爺,這就很難說了。

等走到近前,衛交運才發現黃先舉拿的是一份《Y城日報》。黃先舉指著那上面的字跡,一副上當受騙的樣子︰「你們都看看,都給我看清楚了,白紙黑字這上面寫得明明白白,咱們的黃元興黃老板被市精神文明辦評為‘倡文明樹新風先進個人’。好家伙我的小乖乖,市精神文明辦還有報紙的那些狗屁編輯們都是干什麼吃的?還有沒有一點職業道德?在這里,我很想問一問在場的諸位,你們覺得咱們的黃老板真的有資格被評為‘倡文明樹新風先進個人’嗎?」

沒有人回答「有」,也沒有人回答「沒有」,有的只是一片茫然。

也許黃先舉壓根就沒打算有人能給出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因為他不等有人做出反應,立馬就把自己的觀點和盤托出︰「狗屁!他要有資格被評為這種先進個人,那我就應該被評為全國勞動模範了。」

他的比喻立即引起了一片大笑。

黃先舉很有風度地揚揚手,讓人們停止大笑,然後進一步闡明自己的觀點︰「你們千萬別以為我這是在損他——損人的事兒我黃先舉從來就不干——別的咱不多說,單是他對待自己老父親的那種態度,就足以讓我豎小拇指的。不信你們看看去,對,現在就去。」

「現在怎麼了?」立即有人問道。

黃先舉正要告訴他們一個秘密,忽然看見衛交運已經走到了跟前,一下變得臉色臘黃起來。瞧那可憐的樣子,就算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也不過如此。

眾人看到衛交運走來了,也都嚇得四散而去。

衛交運知道他們這是把自己當做黃老板的班底了,雖然覺得可笑,但想想也完全能夠理解。連公司的老總都把自己捧為上賓,普通的員工又怎能不刮目相看呢?

不過,衛交運一點都不為之陶醉,其實也沒工夫陶醉。他得馬上見到黃元興。所以,他只裝著什麼都沒听見什麼都沒看見,繼續走他的路。

可是黃先舉心里發虛啊︰我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萬一他把听到的看到的全盤說給黃老板,自己的飯碗豈不給砸啦!

所以,黃先舉無論如何得央求衛交運千萬不能把看到的和听到的說出去。

「衛老師,請您稍稍留步。」黃先舉跟在衛交運的後面走了很遠,才小心翼翼地說了這麼一句。

衛交運只顧速速見到黃元興,哪有心思去留意後面跟沒跟人啊?當听到身後有人稱呼他衛老師時,這才回過頭去。一看跟在身後的是黃先舉,不覺有些奇怪︰「黃師傅,您有事嗎?」

「哦,沒,沒……」大冷的天,別人都凍得夠嗆,他卻熱得腦門上直冒虛汗。

「有什麼事兒您就說,咱們共事都好幾天了,您總不能再拿我當外人吧?」衛交運雖然心里很著急,但是跟黃家的人說話,無論如何還得表現出足夠的耐心,因為稍有不慎,下一個被當眾揭短的人就極有可能是他。

有了他這句話,黃先舉的心里總算踏實了一些,說出話來也不再那麼閃爍其詞︰「剛才我不過是信口胡說,其實並沒什麼惡意,您可千萬別把我的話傳到黃總的耳朵里去。」

衛交運听了這話,既好氣又好笑,心說︰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不過生氣歸生氣,話可不能說得那麼難听。還是那句話,誰讓他愛上黃家的千金了?

「黃師傅,您瞧您,這都哪歸哪啊?」

衛交運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這種拉老婆舌頭的小人之舉我衛交運絕對干不出來。可是黃先舉偏偏就沒有听懂,再說黃先舉要的是一句明明確確的表態,而不是這樣一句似是而非的敷衍之詞。因此他進一步自我表白道︰「衛老師,我可是一向很守本分的呀,不信你在廠里打听打听,能說我黃先舉不字的人恐怕一個沒有。」

「黃師傅,您都在說些什麼呢?我什麼時候懷疑過您的本分啊?再說您守不守本分也輪不著我去懷疑呀。」衛交運說著說著就有些急躁了。你說他能不急躁嗎?那邊十萬火急地在等著他商量事情,這邊卻愣是不依不饒地纏著他不放。

可是黃先舉哪知道這些?一看衛交運的臉色有變,更是覺得大事不妙,索性一步跑到衛交運的前頭,擋住了他的去路︰「衛老師,真的,我這人真的很守本分的。」

衛交運一看左右擺月兌不了,只好說︰「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也沒听見。這您該放心了吧?」

話都說得這麼絕了,按說黃先舉再沒什麼好糾纏的了,可是黃先舉不知哪根筋出了毛病,竟然這樣認為︰你明明什麼都看見了什麼也听見了,卻故意說成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听見,這不正說明你沒對我講實話嗎?于是繼續糾纏。

衛交運看這種解釋不行,馬上又改口說︰「我什麼都看見了什麼都听見了,只是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這您總放心了吧?」總之,只要能放過自己,衛交運說什麼都行。

可是,衛交運又錯了。因為黃先舉認為,剛剛你還說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听見呢,可是轉眼就做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天知道你在黃老板面前不會舊戲重演呢?

就這樣,衛交運說看見了听見了也不行,說沒看見沒听見也不行,反正黃先舉就是不肯放他走。衛交運這回真是急了,要是在半路上趕上這麼個不講理的人,大不了他可以拿拳頭說事兒,再不行,可以找個明白人給評評理,可是在這里不行啊!再說這都什麼事兒啊,他既不能拿拳頭說事兒,也不能找人評理,只能自己硬扛著。

可是光是硬扛著也總不是個辦法呀,心急火燎之下,他只好做了個緩兵之計︰「四爺爺——今天我斗膽地破壞一次你們的廠規叫您一聲四爺爺,我求您了行不行?我現在真的有事兒,而且事情還很急。剛才我反復都向您老強調過了,這事兒我橫豎是不會說出去的,可您總是信不過我。您看這樣行不行,咱爺倆共事都好幾天了,至今還沒有在一起吃頓飯,晚上我請您吃飯。有什麼恩怨糾葛,咱們在飯桌上來個徹底了斷。」

明明是自己在懇求人家開恩,可是人家偏偏要請自己吃飯,這樣的飯局黃先舉怎麼敢輕易去赴呢?不過經他這麼一說,黃先舉倒像听到警笛似的,一下恍然大悟起來︰「別別別,我請您。」

「我請你。」

「我請您。」

衛交運不敢再跟他爭論了,只好說︰「好好好,您請我,您請我。」

「那咱們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到此,衛交運總算擺月兌了一場毫無意義的口舌糾紛。這時,他已經有些心力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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