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交運于是繼續說道︰「五六年前您經管興亞公司的賬目那陣兒,我還在中學里讀書,我雖然對那個時候的財務政策知之甚少,但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您當時的做法肯定符合那個時候的財務政策。可是時過境遷,政策變了又變,到了今天,就算您當時做得再對,也跟今天的政策格格不入。要說以前的帳它對也好錯也罷,反正都已經成為歷史了,沒必要再去鼓搗它了,可是地稅局的那幫家伙犯賤,偏偏又把它鼓搗出來了。既然鼓搗出來了,那咱們就得改。怎麼個改法?我得先听听您的意見,然後再開始行動。」
平心而論,這番話要是出自一個白丁之口,興許是一篇好文,但要出自一位深諳財務政策的學士之口,那簡直就是荒唐之極,因為財務政策無論再怎麼變化,也決不能因此而對以前賬務處理的對錯做重新的評估,那樣的話,這個世界再沒什麼正確可言了。
然而,衛交運又何嘗不了解這些,只是他覺得面對錯誤的事件、錯誤的當事人、錯誤的听眾,只能使用錯誤的邏輯和錯誤的是非標準。
果然此言一出,黃元興就立刻舉雙手贊成。他萬萬沒想到,衛交運會用這種極具親和力的方式跟老人說話,即便這幾句話讓他幫忙設計,也根本設計不出如此優美動听如此準確到位的語言。
同樣,黃曉霞也是一片聲地跟著叫好。不過她在叫好的同時卻隱隱感到衛交運的說法有一種詞不達意的嫌疑。
再說茂齋老漢雖然做錯了事,但這決非出自他的本意,事後他盡管百般作態,也無非是想為自己的錯誤做一下掩蓋而已,如今衛交運這麼設身處地地為他找回了面子,他沒有理由不借坡下驢。
「既然是賬上出了問題,這事兒沒的商量,改正過來也就是了。不過我老了,再說好幾年我也不接觸這一塊了,所以我的意見是,主意還是你自己拿,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會盡力配合的。」
衛交運等的就是這樣的話,一時高興萬分,連連稱謝。
告別了黃氏祖女和元興老板,衛交運直奔黃先舉而來。
黃先舉一看衛交運是這麼的守約,自然是歡天喜地感慨萬千。
很快兩人進了一家普通的餐館,隨便點了幾個菜,要了兩瓶酒。
黃先舉的酒量奇大,據他自己承認,喝上個三斤兩斤的,根本不耽誤干活,只是酒喝多了,話也就跟著多起來,常常著三不著兩地亂說一氣,結果弄得大家都不開心。
衛交運說,話多這不是什麼壞事兒,喝酒嘛,要的就是一種氣氛,哪有光喝酒不說話的道理?只是喝酒時說的那些不開心的話,別老惦記著就行。
「痛快,你太對我的脾氣了,看來你這個朋友我算是交對了。」黃先舉夸贊道。
「其實我也挺喜歡喝酒的。」衛交運附和道。
「照這麼說,咱們倆更是酒逢知己了?」黃先舉快人快語,而且越說越近乎。
「您要不拿我當外人,我想應該是這樣的。」
「一听就是知識分子的味道,說話總是那麼……怎麼說呢?反正就是跟我們這些大老粗不大一樣。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