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規，大家坐定以後，首先衛交運得把這次查賬的意圖說明一下，接下來李所長和張會計要分別表表態，以示對檢查工作的支持。李所長自然很會應付，每一句話都說得非常到位，甚至讓人覺得單位有這樣的領導，任何時候都出不了叉子。只是張會計一句話都不說，就算衛交運問他「听明白了嗎」，他也只是點點頭，連「听明白了」這麼簡單的幾個字都懶得說。這讓人一想就明白，李所長肯定在電話里教導過他︰「見了專案組的人，千萬別他媽的多說一句話，即便是自己知道的，能不回答的也盡量不要回答，一定要把自己裝得跟真正的病人一樣。」
簡單的表白之後，很快就進入了正題。衛交運讓張會計把最近兩年的帳都拿出來。張會計便很听話地把帳拿了出來。
衛交運這一看帳不要緊，差點嚇暈過去。他揉了下有點發虛的眼楮，不相信地問自己︰這是帳嗎？別不是打掃來的一堆破爛貨？
要問這帳究竟破爛到什麼程度？說出來怕是連收破爛的人都會嚇一跳。原來這兩年來的帳，根本就沒有進行整理過，所有的原始憑證完全散亂地裝在了六個麻袋里。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在這六個麻袋的破爛貨當中，只有原始憑證（也就是發票、支出單據等等），根本就沒有賬本，甚至連跟原始憑證關系最為密切的記賬憑證都沒有。就這種做法別說是一個鄉財政所，就算當年興生產隊的時候，最不稱職的生產隊會計都不敢這麼做，這也太雷人了吧！從出道到現在，衛交運所見過的賬證不計其數，還從來沒見過這種類型的賬？
衛交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問張會計道︰「連記賬憑證和賬本你都沒有，每月的會計報表你是怎麼編制出來的？」
不等張會計回答，李所長搶先替他做了回答︰「每月收多少支多少還剩多少，這數字一踫就出來了。然後把這筆數字報上去就得了唄！」
「難道上級財政部門就沒檢查過你們的帳？」衛交運又問。
「檢查過呀！」李所長理直氣壯地回答。
「既然檢查過了，就你們這種做法也能過關？」
「衛組長，這您就有所不知了，咱們這個城市經濟落後，人員素質差，這在全國都是出了名的。因為經濟落後，所以使得文化、教育等方方面面都落後。這叫什麼來著？對對對，惡性循環，惡性循環。因為這種惡性循環的存在再加上咱們這個地方窮鄉僻壤的，就算我們在哪個地方做得不周，只要沒什麼漏洞，上頭看了，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人在這上面太較真兒了。」言外之意，現實就是這麼個狀況，你真要想從這上面查出什麼名堂來，只要不怕麻煩，那就隨你的便了。
這簡直就是歪理邪說。衛交運不想跟他爭辯該不該較真兒的問題，只想讓讓張會計回答一個問題︰「事情真像李所長所說的這個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