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什麼好擔心的。」我想打消東生的顧慮,「依照我父親的脾性,雖然他比較封建是個恪守規矩的人,但是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死的不明不白,他也一定會查個究竟的。」
「我擔心的恰恰是這個。」東生說,「你們想想,如果你父親和二叔早就知道你女乃女乃根本就不在棺材里呢?那他還會不會站在我們這邊,支持我們?」
「這怎麼可能……」我潛意識的想去反駁東生,但話還沒說完,又立即覺得東生的擔心不無道理,而這種擔心又恰恰是我一直在想,但又不敢去想的一種假設。假如,父親和二叔知道這事呢,假如他們原本就知道這棺材里是空的呢?其實從開始到現在,我潛意識里一直絕對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念頭一直若隱若現,但卻總是抓不住,此刻听了東生這番話,終于將這個一直模糊的念頭點醒了。那就是,父親平日里那麼謹慎機敏的一個男人,怎麼會自己的母親死了,回來連遺容都沒有見一面就那麼相信葛老大,任由他胡來呢?這根本不像是父親的做事風格。可是每當這個念頭浮上來的時候,我又立刻將它生生給摁了回去,因為我的腦海中又立刻想起了我剛回來見到的父親那副悲痛疲倦的樣子。那樣子絕對不是裝的。
我完全被自己弄糊涂了,失去了判斷。
「其實,」東生對我說,「我知道你的迷惑。這也正是讓我迷惑的地方。」
胖子大概也猜到了,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不過,其實怎麼判斷他們到底知不知情,也是很簡單的。」東生說。
「怎麼能判斷?你不會是想直接質問我父親和二叔吧?」我說。
東生笑著搖了搖頭,「這怎麼可能,我的意思是,其實明天去下葬的途中的,我們就可以看的出來他們他們是否知情。」
我看著他的笑容,突然也反應了過來,不由的叫出聲來,「對呀!」
只有胖子還未反應過來,著急的詢問我們,「你們快說,到底怎麼判斷?」
東生說,「胖子你忘了,咱們的風俗是,下葬的途中棺材一定是要由逝者的兒子和佷兒去抬的,倘若槍槍的父親不知情,明天一抬起棺材,那麼他自然就會從重量上有所察覺,倘若他知情,那麼他自然會不露聲色。」
胖子點頭認同,「這倒確實是。但是咱們就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如果他不知情,那還好辦,如果他知情,那麼他也一定不會讓咱們在葬禮現場開棺的。」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東生說。
我們三個人站在那里沉默了半天,一時竟都沒了主意,最後東生說,「沒辦法,都到了這一步了,不管怎麼樣也得試上一試了。」
我們決定明天按計劃進行。我們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問題,這才散去。
我偷偷溜回院子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原本漆黑的天空浮出一大塊寶石一樣的藍光,月亮由橙黃變得發白,已然褪去華光,像洗久了的衣服一樣,村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雞啼聲。
我回去以後稍微迷瞪了一會兒,听得外面腳步熙攘,人聲密集,這才發現天已經亮透了,熹微的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屋里染出了一暈暈金色的氤氳。人們已經為今天的葬禮開始忙和了,我便趕緊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