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凌亂的花園,此時已經各規了各位,恢復到往常的模樣。
月色中,花園里,樹蔭下,對坐著兩容貌相似,氣質卻各有不同的男子,他倆專注的盯著棋盤,似乎廝殺得正是暢快。
這倆男子,一個是此處的主人千宿,另一個則是受到千染煽動跑來瞧熱鬧,結果一瞧之下被卷入麻煩之中的千頜。
「大哥,你讓千亦陪著他們,這樣好麼?」千頜執起白子,優雅的放在棋盤之上,用著像在討論天氣般平淡的口吻問了一句。
千宿淺淺一笑,從容地答道︰「總好過讓他來應付他們來得爽快。」他這樣安排是有考慮的。眾魔王跑來打听消息,那是遲早的事,若留下千亦來陪他做戲,就千亦相對千頜來說,從脾性到處事都要來得簡單直接得多的習慣,只怕不出一刻鐘就會穿幫。千亦只適合做點簡單的事,像是張個魔盾將莫琴、天嘯藏在其中之類的。而千頜卻非常適合陪著他與魔王周旋。
听了千宿的回答,千頜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于是蹙著眉心笑了下,說道︰「大哥就不擔心,我應付起那些家伙也會出岔子?」
這句似真似假的問題,讓千宿執著黑子的手指輕顫了一下,末了他抬眼瞄向千頜,表情有些復雜地說道︰「你會麼?」誰不知道那些魔王除了得給他這個大皇子一定薄面之外,最忌憚的就是四皇子千頜,他居然還好意思說出這番話。
千頜沒有接話,優雅的笑著,但落下的白子卻是步步帶著凜冽,子子蘊含殺機。
天邊突然閃出幾縷紫光,千宿與千頜都沒抬眼去確認,只是相互對視一瞄,暗道了句,來了,不過比想像中晚了些。
數道紫光直接落到了花園內,有點大勢無禮的感覺。
千宿用眼角瞟了下,唇邊勾出一絲輕蔑。合著是邀約好了一起來的,難怪會來得晚了些。就不知究竟是誰牽的頭?
落在千宿、千頜側面的一共有七個魔王,其中一個魔王還是從離這里最遠的島上來的。這七個魔王應該是沒料到千頜也在,站穩之後紛紛呆了呆,七雙紅色的瞳仁不夠鎮定的轉動著,末了再相互之間暗通了個眼色。
其中一個魔王緊張的吞了口唾沫,向前走了半步,垂著手,微埋下頭,模樣看起來還算禮貌恭敬地問道︰「我听女兒說,大皇子殿下從凡間帶回了一個女子,不知可是我家女兒看錯了?」
千宿輕挑了下眉角,將指間的黑子丟回棋盒,從容的轉頭過去將那魔王上下打量了番,說話前卻在暗想,原來那個一氣之下跑回家的魔姬就是他的女兒。不過這家伙倒是聰明,知道不能一開口就提仙力的事。
「怎麼,本殿下帶誰回魔界,還需要問你的意思了?」不直接回答,反而是一句類似找茬的反問,問得那魔王微有尷尬地扯了下嘴角。
「不不不,大皇子殿下您誤會了,我們只是關心您而已。」人多就是有好處,當這魔王被千宿一句話給堵得沒話說時,另一個魔王就適時的站了出來打起了圓場。
這個魔王……千宿知道他與二皇子千蠻走得比較近,名字好像叫伏澤。
千宿倒是沒記錯,這個魔王的名字就是伏澤。
伏澤站出來打了圓場,末了笑得很溫和,話卻帶著刺般地說道︰「您是咱們魔界的大皇子殿下,要是有個什麼,那可是咱們魔界的損失。」
千宿再挑了下眉角,扯出一個假笑,氣勢霸道地回敬道︰「還有誰敢打本殿下的主意不成?」末了帶著生分的笑容掃了七個魔王一圈,再緩緩地說道︰「這大半夜的,你們七個說來就來了,居然好意思說什麼關心的話。」
千頜睨向千宿,大致能猜到他此時的心情。凡是涉及到二哥千蠻的,千宿多少都有些沉不住氣。
就在千頜暗中觀察千宿之時,七個魔王的臉色都不約而同且不同程度的變了一下。
本來倒是沒誰規定半夜不能到皇子殿中打擾,但是他們卻是直接落到了殿內,並不是由正門進來的,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帶著挑釁的。
如果這個時候只有千宿在也就罷了,他再是皇族,想以一敵七個純血魔王,還是有些困難的。此時偏偏多出一個雖沒說話,也像是置身事外,但絕對不會有事還坐勢不理的千頜,于是形勢就從一開始便逆轉,倒向對他們不利的一邊。可惜算來算去,他們算漏了一著。
伏澤本是出來打圓場的,現在卻成了收不了場的地步。
氣氛沉悶了片刻,就是那個住得離此地最遠的魔王突然站了出來,說道︰「大皇子殿下,突然來訪是咱們唐突了,不過那也是因為從您這邊傳出的仙力造成的。仙力的事,大皇子殿下可否能解釋一下?」
直奔著重點而來,這個魔王的干脆讓千宿頗為喜歡。不過喜歡歸喜歡,他卻不打算拿好臉給他瞧。
「哼,仙力?你就這麼肯定是從本殿下這里傳出的?」千宿淡定的掃過七魔王的臉龐,那從容的模樣像是他真與那事無關一樣。
千頜還是不說話,卻是在暗中觀察。當他看到七個魔王一起來的時候,他大致上也想到有誰在其中牽了頭,只要把那個牽頭的找出來,余下的便不成問題。
伏澤好像天生一副打圓場的命一般,那邊才又被堵了一個回去,他這邊再生機蓬勃般的冒了出來。
「魔界突然出現仙力,而且就在大皇子殿下您的住所‘附近’,咱們這還不是想為了安全起見……」
「為了安全?」一直沒說話的千頜優雅的笑了下,打斷了伏澤邊說那雙紅瞳邊閃爍的話語,緩緩地說道︰「不論如何說,你們來得太失禮了,就算是為了安全著想,現下看到大皇子還好端端的,是不是就應該速速離場呢?」
千宿的否認,伏澤卻像是抓到機會,想順水推舟的說搜查的事,結果被先知先覺的千頜給打斷了後話,而且還輕巧的把他們所有發言的機會都給堵了起來。堵得七魔王面露復雜之色。
說走吧,來了沒辦事就走,好像怎麼說也有些冤枉,但不走……再說下去卻是對他們更不利了。
魔王的視線集中到了伏澤身上,意思是想听他怎麼說。
伏澤不是什麼傻子,雖說他與二皇子交好,他卻心中明白,二皇子與大皇子之間是面和心不和,可二皇子絕對不會為了他與大皇子撕破臉皮。加上此時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四皇子。四皇子看起來溫和優雅,惹上了卻是個極狠的角色。硬踫是沒那實力硬踫的了,只能回頭再想辦法另作打算。
他花了點時間合計了番,末了沖其余六個魔王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先離開再說。
來,已經是很無禮了,走,當然不能再囂張的離開。做好退場的打算,眾魔王再打著關心的旗子,東拉西扯,似乎說得有幾分語重心長般的先後退了場。
不過那個離這里最遠的魔王,卻像個異數一般,干脆的招呼了一聲,再干脆的乘風而去,倒是沒像余下的六個那般磨蹭。
最後走的是伏澤。他乘風離開,快到驛站之時突然額角一跳。糟了,他果然是被瞞騙了。此時正是大半夜,若不是知道會有不速之客前來,千宿和千頜怎麼會特意的坐在花園中看似悠閑的下棋?
看來天亮之後,他還得再來一趟才行。
將最後一個魔王送走,千宿揉了揉發緊了額角,長嘆了一聲,說道︰「天亮之後,一定還有魔王會來。」遇上干脆的都還好,三句兩句的搪塞過去,然後擺出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模樣,倒也好打發。但若遇上磨蹭的,而且還是帶著目的而來的……不行,最近幾天他不能放千頜離開。
千頜沒留意到千宿的盤算,一邊理了理袖口,一邊笑得有點幸災樂禍地說道︰「大哥不是預料到了的麼?怎麼還如此無奈?」千染說得沒錯,那個叫莫琴的姑娘讓千宿有些迷失自我了,只是局中的千宿似乎還沒明白。
「頜,近日沒什麼要事吧?」
對上千宿有些賤兮兮的笑容,千頜自然明白他想說什麼。他都淌入了這趟渾水,倒也不在乎多花點時間。
「千亦離開前,我沒打算走。」這話很明確,若是易塵順昨的帶了莫琴的魂魄回來,千亦的忙也就算順利的幫完了,之後要走要留得看千亦自己的意思。反正千亦不嚷著離開,他也不用急著回去。
千宿紫瞳一轉,暗掐了下手指算了算日子,繼續擺著一臉賤笑地說道︰「咱們兄弟之間也有些日子沒敘舊了,我打算等易塵帶回莫琴之後,再留千亦十天半個月的,以便增加咱們之間的感情。」
千頜也跟著笑了笑,倒是沒提出半點異議,心間卻是在想另外的事,如果那個仙從鬼界帶回莫琴,他是不是應該勸千宿讓他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