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鍋里熬煮的老湯熱氣騰騰,吳琣看不清是在煮什麼,卻聞到一股股撲鼻的香氣十分熟悉。她又抽動鼻子仔細聞了聞,突然想起在昨天在宴席上,聞到離老太太很近的時候,在她身上若隱若現的能聞到這個味道。煮的是什麼東西呢?
吳琣伸出一旁的長勺在砂鍋里翻找了一番,才發現原來這湯是用烏雞和狗肉炖在一處,難道這麼香。
「吳小姐,這湯可不能開著蓋呀」一旁走來一位廚娘,小心翼翼的對她道。
吳琣急忙把湯蓋蓋好,她也知道若是在熬煮過程中總是敞開鍋蓋,湯里的味道就都跑了。她笑眯眯的問廚娘︰「這湯這麼香,都放了什麼東西?我只看出一味雞肉。」
廚娘小心的把火再調小一點,對吳琣賠笑道︰「除了雞肉還有一味狗肉,不過放的不多,提個鮮味就是了。」
「哦,那調料里,我猜還得放大蔥、蒜瓣、老姜吧?」吳琣一派虛心求教的樣子。
廚娘略有得意的點點頭︰「是呀,不然這雞肉的腥氣和狗肉的土腥味去不掉呀」
吳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里對這湯的菜譜產生了疑惑,面上還是裝作一派崇敬的表情︰「這湯聞著味道就香,听了菜譜倒是很簡單嘛是你弄來的?」
廚娘急忙擺手,笑道︰「哎呦呦,我們在這里沒怎麼出過門,也不太會做這外面的菜。這湯還是要說咱們表少爺走南闖北,這次自西北回來帶來的回回兒的菜譜,听說可是強身壯體的湯呢。不光這個,還有好多別的菜,表少爺回來這一段日子,老太太可是沒少吃他帶回來的新菜式。」
吳琣這時已是心下全都明白了,這湯說起來,關鍵是狗肉與烏雞肉犯沖,同食會傷脾胃。而大蒜與狗肉炖在一起,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會助內火。看來,老太太之前吃的飯菜里,這湯用得量很大,所以她體內火氣沖天,更連身上都帶了這湯的味道。這樣做真可算是殺人于無形,做菜難免放湯。因吃飯而起的火,可不是一天一劑藥能滅得下去的,天長日久下來,老人的身體一定會因消耗過度而暴斃。這位表少爺出于什麼目的,吳琣不想不知道。若是以前的吳三小姐,可能還認識這位表少爺。現在的她可是一點記憶都沒有,更何況這些都是人家的家事,她再是準孫媳婦也不好追問。她只求過了明天,就快點出府去先把自己家的食肆做起來,旁的事與她無關。
兩人都是心事重重的在屋子里吃過飯,也沒多言,賈瓊便向她道別,回府只怕要去追問她爹要彈劾誰去了。
吳琣看著她的身影,嘆了口氣。如今,她只是一個弱小女子,曾夢想的改變歷史,稱霸史冊,如今看來不過是小說里的YY而已。在現實的強大車輪下,她其實什麼都做不了。
歇過中午,她又去廚房給謝老太太制辦了下午的小點,是用銀耳、枸杞、雪梨短火熬制的甜湯。送走小點,緊跟著就是操辦晚飯。吳琣選了清火的苦瓜,原想與牛肉炒在一處。結果一打听,今天不是殺牛的日子,府里新鮮的牛肉根本沒有,只好重新選了豬通脊。因為謝老太太體內有火,吳琣另外做的二道菜都是素的,卻是素菜葷做,用平菇撕成條炒的素京醬肉絲,還有一道是用圓白菜煮熟包好銀牙、胡蘿卜絲等用蠔油炒過的配菜,團成一口大小的菜包,用一條菜筋一系。最後一道可以當咸菜吃的,則是上午就做好的素八寶辣醬,由胡蘿卜、土豆、蓮藕、毛豆、馬蹄、冬筍、香豆干以及香菇湊出來的八寶丁,加入郫縣豆瓣醬炒成的,香香微辣的味道。這些菜都是謝老太太平時沒吃過的,而且每一樣都做的不多,三兩口就能吃完,控制了她的食量。最後,還是因為八寶辣醬味道太鮮,謝老太太貪嘴比平時多吃了半塊饅頭。
到了最後一天,吳琣操辦完了下午的小點,就寫了一份七天不重樣的食單,拿著食單去找謝老太太辭行。
這兩天沒有吃原來的菜,謝老太太明顯覺得胃口不似原來那麼火燒火燎般難受了,她自己心里立馬跟明鏡一般,問題一定是出自原來的飲食上。看吳琣給出具的食單,老太太笑眯眯的挽留她,說外面日子清苦,不如就留在府里吧外面吳家有什麼事,謝府的人也都能支應上。
吳琣謝過老太太又委婉的拒絕了她,想了想,雖然吳琣做好打算對謝府的事不問不聞,可是看到謝老太太真是拿她當親人一般的看待,她立時又管不住嘴的想說。她想了想,這事也不好點得太明,便對謝老太太道︰「這食單我都是用的清火敗毒的材料,算菜也算藥。若是女乃女乃還吃什麼湯藥,我覺得大可先停一陣,以免與這些菜發生沖突。」
謝老太太笑眯眯的卻帶著點無奈的說︰「話是這麼說,大家都怕我的身子骨垮了,好多的湯藥可不是我想吃的。那些媳婦、孫子們孝順,放在面前不吃又拂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一听是這話,吳琣明白這老太太是明白過來了,她便是一笑,明人面前說話就好說多了。「好心有時難免辦壞事,就跟急功必敗是一個道理。人生就是一團火,柴加多了火是旺了,可一燒就燒光了。不如小火慢柴,不溫不火持之以恆來得好。您說呢?」
謝老太太明了的點了點頭,拍拍吳琣的手,笑道︰「好孩子,你家這難誰都不想見,可這事攤上了,就得把它辦完。你且去忙吧,若是有什麼難處,來找老身。那些孩子們還都听我這個老家伙一句話,就算他們不想幫,我也會支使他們往上沖。」可一低頭,老太太卻發現那只玉鐲子吳琣沒戴在手上,不由得抬頭不解的看向春桃。
春桃一看那眼光,便知道老太太在問什麼,也是有點不解,便搖了搖頭。
「孩子,那鐲子你戴著不合適?」
「沒有,我還沒來得及謝過女乃女乃呢」吳琣急忙解釋了一下,「做菜切菜,難免磕踫。那東西看金貴的很,就給收起來了。」
老太太听到她的確是收下了,心想戴與不戴也不急于一時,便點了點頭。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哭鬧聲,老太太與吳琣都探頭看向外面。有人轉過四扇屏風,正是謝李氏,身後跟著老媽子抱著初雪,哭鬧聲正是那個小家伙。
「我們家雪兒怎麼了?」謝老太太當即忘記自己的痛苦,拍著手要接過初雪,無奈小家伙哭得打挺,死活不讓她抱。
謝李氏一臉的著急,嗔怪的數落初雪別鬧,卻又心疼的跟謝老太太道︰「這丫頭不知最近怎麼了,吃點東西費死人勁。好不容易吃下去一點,稍有不對付就會都嘔出來。老太君您給看看吧,我年青不懂這事呀」
謝老太太就著老媽子的手,拔開初雪的口看了看,又模了模身上,道︰「跟我們樣,食重了,有火。」
吳琣一笑,這麼小的孩子,一般不會有什麼大毛病。無非,就是生在大富之家,吃得多了動得少,難免會這樣。看初雪還有干咳的跡象,皮膚也干澀的很,看來是肺陰虛,這讓吳琣想起一個專業名詞︰停食著涼。她伸手在初雪的小肚子上按了按,硬梆梆的,這孩子只怕有幾天沒有好好排泄了
她對謝李氏道︰「我倒有個法子,只不過會拉一天,你可別心疼。」
謝李氏睜大眼楮看著她,急切的道︰「若是可以讓她好好吃飯,什麼法子都行。」
吳琣抓著初雪的小手對她道︰「初雪這是有些陰虛,她這幾天是不是沒有好好排便?又或是拉出的便便一粒粒的像羊糞蛋那樣?」
謝李氏一听,望向老媽子,老媽子對她點了點頭。謝李氏急忙轉了頭,反問她要如何行事。吳琣把「增液湯」的配方告訴了她,這也是她前些天看李先生給珍哥兒開過的藥方,正好對初雪這時的癥結。「用沙參、玉竹、百合各半兩熬成水,給初雪喝下去,連喝三頓,她內里的火便都排出去了。排到有些溏稀時,便可以停湯了。你看這寶貝拉肚子時,可千萬別一心疼就給停了。嗯,若是您不嫌棄,我回頭再給初雪作幾道時令菜肴,也幫她調養一番好啦」
謝李氏听了謝過她,又給謝老太太請了個安,這才帶著初雪退下。
祖孫兩人又閑嘮了些話,趁天色還未昏暗下去便相互道別。
走到府門前,剛好遇到謝瑞麟一身風塵的剛自外面回來,兩人相見,一進一出都是一怔。
謝瑞麟先恢復自如,一步跨過門檻站到吳琣身前,淡淡的問︰「要回去了?」
吳琣輕松的一點頭,無論謝府有多麼金雕玉琢她都不願待下去。
「行吧,出去行事多加小心,三天後你準備一下,我要帶你去趟西山。」
謝瑞麟說完就要走,吳琣倒奇了,急忙叫住他︰「去西山?你帶我去西山做什麼?」
「你不是要我去幫你找到嚴大學士留在京城的那個親戚嗎?」。謝瑞麟轉頭看著她,緩緩的道,「我借了個機會,和那人約上了,所以想帶你一同去。嗯,你準備一下吧。」
「我有什麼好準備的?」
「換身衣服,梳個頭……呃……我的意思是裝成我的書童,那是個詩會。」謝瑞麟皺了皺眉。
女扮男裝,這可是穿越的經典戲份,而在詩會上,一般還能見到這個時代的普通青年、文藝青年,也不知有沒有**青年出現。吳琣滿口答應,轉身上了謝府備好的大車,向甜水井胡同駛去。听說,「袁大頭」把她的破院子里給修了一番,也不知修成什麼樣子,她可是很急迫的想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