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御食 第一卷 靈光乍現 第四章 欺人之心不可有

作者 ︰ 月滿西樓1980

吳琣回到屋子里,緊緊的握起了手掌。

剛才看到吳文氏進到院中,她立時有一大堆的問題要沖口而出︰你當日與大哥為何攜款潛逃?大哥如今身在何方?你現在為何獨自回來了?你們倆這樣做,可有半點把血緣親情放在心上。無數的怒罵就在嗓子眼轉了個圈,一瞬間,吳琣又把所有的問題都強忍著吞了回去。

原本一聲不響就消失掉的吳文氏,如今突然獨身回來了,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疑竇。老爹現在身中劇毒,暗中敵人想要的東西無法得解,大嫂又突然不請自歸,這三件事若是結合在一起想,應該還可以把大哥至今未歸算在其中。簡單的想,就是暗中的敵人以老爹身上的毒為籌碼,繼續控制著吳家,而大哥只怕是他用來操控大嫂的另一枚棋子。

在情在理她都應該不顧一切的痛罵吳文氏一番,可她忍了。韓敬儒曾告訴過她︰遇疾則緩。怒罵一番又能怎麼樣?除了會弄的自己心情郁悶,還能有什麼好處?不如淡然處之,吳文氏若是帶著任務回來,她自然會想辦法找來傾述。現在這幅淡然處之的態度,有可能反倒要讓吳文氏把話再惦量惦量呢

可是,那些人想要的是什麼呢?

吳琣煩躁的搓了搓額角,腦中突然就有人輕笑了一聲,那個月夜,某人輕聲吐露︰「……他們希望你既可以擁有寶劍的鋒銳,又能同時學會掩去鋒芒,煙氣成障,呼之欲出……」想到這里,她的心情突然就安定了下來,且看他們出什麼招,見招拆招總行吧?舍棄所有的榮華富貴保命總行吧?

終于,她那顆焦燥的心平靜了下來,起身到後院做了四菜一湯,難得晚上一家人團聚了一大半,怎麼能不好好吃一頓?

到了晚上,吳老爺在李先生的藥力下催促下略微清醒了一點,坐在桌邊,眼神卻是直勾勾的盯著吳琣,滿眼的話。可惜,他被藥物拿著,張著一張嘴,除了流下無數涎水,就只能「嗚嗚」的哼哧。吳琣坐在一旁,體貼的拿手帕擦去涎水,夾菜放入他的口中。只吃了小半碗飯,吳老爺就臉色不佳。李先生怕毒性發作,只好又用銀針點了幾針,依舊讓他睡去。

他嫻熟的技法看得吳文氏眼都直了,吳琣則一直偷偷留意著她的表情,看到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吳琣黑心的猜測,也許吳文氏知道吳老爺已經中了毒,她這次突然回來,只怕就是那邊的人覺得吳老爺回來這幾日了,體內的毒一早就該發作了,怎麼到現在還不見吳琣求救?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番,看來暗里的人還真是執著。就算皇帝都已經介入了,還是不願放手,他們要找的東西真的很重要呀

一頓飯終是歡喜開始悲傷收場,琀哥兒看著老爹還是病重的樣子,擔心的滿眼淚水,也是沒扒兩口飯就回屋了。吳琣擔心的看著他的背影,真是有些同情這個孩子。

收拾好了桌子,李先生也哄著珍哥兒回房去睡。

吳文氏倒是自覺的抱起桌上的飯碗,隨吳琣一起來到後面的小廚,姑嫂兩個一起洗起碗來。

吳琣先是自灶台上舀了些晚飯前就留下的熱水,又倒了些堿面到熱水,這才用一段老絲瓜瓤在熱水里泡軟,小心的擦拭碗碟。

看著她嫻熟的動作,吳文氏倒是有感而嘆︰「想不到,二月未見小姑,你的本事倒也長了不少。想當初,你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呢」

哦,開始勾搭吳琣說話呢按理,她開了這二個月的頭,一般的人就應該順竿上的追問她這二個月都去了哪里。

而吳琣只是抬眼別有用意的看她輕輕的一笑,並不接話,低下頭接著默不作聲的洗碗。

吳文氏收到她的眼神,不知她笑是何意,反倒被笑得心里發麻。看吳琣臉上的笑,好像她什麼都知道了一般,吳文氏原本打算好如合開場、推進的程序就在吳琣這一笑之下,頓時瓦解。她不知接下去要如何開口,只得自己笑了一下,閉嘴不談。

兩人之間的氣場一時冷到冰點,除了灶台下炭火偶爾「 啪」一聲爆響,再就是鍋里碗碟相撞的聲音。

吳琣暗中偷瞟吳文氏,只見她手下活干的越來越快,臉上全是糾結,一雙眼珠不停的轉動,明顯就是有話要說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她心里冷笑,知道她從最開始就料定以吳琣的性格,見到面就是會追問她這些日子去了哪里?當日為何要騙她。只要她一問,吳文氏早就編好的借口就能派上用場,而後就可以順藤模瓜的說到吳文氏帶來的任務上,所以,她決定再抻抻,反正事到如今,她是沒有什麼可急的了。吳文氏若是急了,一會兒說起話來,也許可口無遮攔的說出些什麼。

好不容易,吳文氏捱到將碗全都洗完,兩人肩並肩的走回前院。

吳琣淡然的指了指西廂房,對吳文氏道︰「不知嫂子今天能遠道而來,只有西廂較時讓你寄居,明兒一早,我就收拾一下正房相讓。」說著,吳琣轉身就往自己的屋里行去。

「唉……」吳文氏記掛著心里事,月兌而出叫住吳琣。

「怎麼?嫂子累了一天還有事要說?」

「呃……小姑困嗎?我想跟你……聊聊……」吳文氏相當奇怪,以她對小姑的了解,這次相見她也太過平靜了,無論如何見了面,她也應該很奇怪的追問之前的事呀?就算那些事遠了,也該問問大哥為什麼沒有回來?怎麼這一次,她好像沒事人一般呢?難道,自己這次回來的目的,她全都知道了?吳文氏不由得心里打鼓。

吳琣側頭以一只小指支頭,凝眉想了想,不耐煩的點了下頭,轉身自己先一路行回屋子里。

吳文氏被他曬在當場,進也不是,退也不成。她皺了皺眉,看向吳琣留給她的門里亮起桔紅的燈火,把自己原本打算好的話又想了一遍,終是橫了一條心,猛的一頓足跟進了吳琣房中。

她才一腳邁入屋內,就听吳琣淡淡的道︰「嫂子,麻煩你將房門關好,咱們的話……慢慢說。」

吳文氏應了一聲,回身將門板關好,又插上門閂,這才轉了身來。才一轉過來,便看到吳琣一張臉冷峻如冰,一雙大眼楮死死的盯著她。吳琣的眼光看得吳文氏全身打了個寒戰,她訕笑著走近兩步道︰「小姑為什麼這麼看我?」

吳琣無聲的一笑,對吳文氏一抬下巴,道︰「嫂子,不是你找我要聊天嗎?要聊什麼,說吧。」

「噢……嗐,小姑,我知道當初我跟你大哥的離開讓你耿耿于懷。其實,我們倆可真沒有卷款而逃的打算,拿著二百兩夠干什麼呀?做生意做不了大,過日子過不安穩,你大哥又是長子,怎麼能干那種缺德敗性的事呢?我們只不過是拿錢去想辦法救爹,呃……連找了幾位大人疏通,跟著跑了幾個地方,這不,你大哥還在涿州沒回來呢」吳文氏立時按自己都想好的月兌口而出,說完還賠著笑的看向吳琣,可惜,吳琣依然是掛著一張臉的笑,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嗯,大嫂說下去。」吳琣的語調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

這樣一來,吳文氏根本看不明白她的心意,可話都出口了,再想改也不知怎麼改,只好接著說下去。「唉,這一路上,我們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一個關系托一個關系,吃了無數個閉門羹,遭了無數個白眼。錢又有數的,也不敢亂花,這二個月我跟你大哥連個葷腥都不敢沾呀你看,你看我這身衣服,還是進了北京城,發現落雪了才去估衣房現淘換的呢唉,這里面的苦,你一直在京城安安穩穩的,又是上酒樓陪大人吃酒,又是給謝家賀壽,可是想都想不到呢呃……不過,你看這不是近年根了嘛,你大哥覺得我們出來的時間也太久了些,當時走的又匆忙,也沒來得及跟你交待些什麼。料得你也會不放心,你大哥便讓我先回來看看。待他那邊的事處理差不多了,也就快回來了。」說到連連吃苦,吳文氏唉聲嘆氣的滿臉愁苦,不住的搖頭,看那個神情似乎不願對那段生活有所回想一般。不過,轉瞬她又抬頭笑著拉住吳琣的手,笑模笑樣的道︰「不過,小姑你還真有辦法,認識了那麼有權勢的人,把爹救了出來。還尋了這麼一處好的宅院,我剛才看到那個大宅門,還真有些不敢相信呢太好了,等你大哥回來,咱們一家人可就算是團聚了」

若是吳琣真的不是原來那個不諳世事,沒過過苦日子的小女孩,听了吳文氏聲情並茂的講述一路奔波之情,一定會感動的姑嫂抱頭相惜痛哭了。可是現在的吳琣除了靈魂已經不是那個舊有的靈魂,峰回路轉的二個月古代生活,把吳琣原本一顆自大的心都磨礫的卑小了許多,凡事都抱著一份試探。

她點了點頭,語氣同情的對吳文氏道︰「嫂子,你們一路奔波到了涿州呀看這一身衣服,嫂子你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

眼見自己的苦肉計初有成效,吳文氏心里松了一半,贊同的點了點頭。

「不過,嫂子,爹是被五城衙司的人囚住,你跑到河北求人豈不是舍近求遠?你求的是哪幾位大人?什麼官職?能幫到爹爹這件案子什麼事?」吳琣突然收了那付悲憫的臉色,正色的連拋出幾個問題。

吳文氏一怔,吞吐了幾下,斷續的道︰「……其實,一直都是你大哥與那些大人聯系……我一個婦人,也不好東問西問,托的誰……我哪知道那麼詳細?」

「好,不說那些。二百兩你們如何花費的我也不想去問,我且問你,這件衣服你是進了京城才換的,那之前你穿著的是什麼?京城是冬天,河北難道就不是嗎?你不必回了京城才換上一身破棉衣來御寒吧?」

「這個……」

「還有,你一走二個月之久,我與琀哥兒搬來此地卻不過半月而已,早先的林嫂根本不知道我們搬到了這里。你是怎麼一回京城就能尋來的?我托夢跟你說的?」

「我……」

「你一直不在京城,你又怎麼知道我攀上了權勢?我去了泰豐樓,去了謝家,你又是從何而得知?」吳琣的聲調突然尖厲了起來,一雙杏眼圓睜,猛的站了起來,怒視著吳文氏。「嫂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這次回來只怕才是有備而來吧?」

吳文氏被她連問數個問題,一個都無法自圓其說,急得一雙眼楮連轉,額上也起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嫂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最好本本份份的告訴我,咱們一起研究個對策還是個辦法。若你執意胡說妄為,我現在都認識什麼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只怕到時你吃不了兜著走」吳琣狠狠的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油燈燈花搖晃,吳文氏則嚇得全身打了個冷戰。

她抬頭看著吳琣臉上嚴峻的表情,突然「哇」的哭了出來,身子一軟撲倒在桌下,哭叫道︰「小姑,你快想辦法救救你大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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