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御食 第一卷 靈光乍現 第四十八章 陡然生變盡回歸

作者 ︰ 月滿西樓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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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下的北京城晨霧彌漫,所以晨光也還沒有完全掙月兌夜的黑。紫禁城上空陰雲聚集,蘊釀許久,終于飄落一朵朵潔白的雪花。

飄飄揚揚的雪花幽幽的落在溫熱的手掌間,瞬間融成清水,帶來一絲清冷。阿壽拉緊身上的長袍,甩甩手,將那顆雪水拋棄。他看了一眼東方還在黎明中的天空,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站在他身後的劉謹帶笑低頭謹慎的道︰「陛下,快五更天了,早膳我已擺下了,您多少嘗一些再去上朝吧?」

阿壽想都不想,回身張開手臂,由著上前來的劉謹幫他將朝服穿好,嘴里隨意的道︰「不吃。」

這二個簡單的字听得劉謹身上一哆嗦,不吃的話,他擺下的局不就全白費了嗎?他示意一旁的小太監將食盒蓋打開,賠著笑道︰「陛下,您若不吃早膳,一會兒太後娘娘問起老奴……老奴可不敢再對太後娘娘說謊了,上次打的還沒好呢」

隨著劉謹的說話,食盒蓋子一開,一股香甜的肉香混著熱氣氤氳了滿室。

整好衣服的阿壽聞到猛然止步,轉過身來看向那只食盒,一旁的劉謹急忙低頭以掩示他松了的那一口氣。

阿壽打量了一番,笑道︰「今日的早膳不似是御膳房做出來的呀?你……怎麼,又藏了私?」

劉謹急忙點頭哈腰的自一旁抽出一雙銀筷子,一把銀勺子遞給嘗菜小太監,對阿壽笑道︰「陛下,老奴自知陛下這幾日連連熬夜,沒有食欲也是正常的,特特的做了這碗雞湯餛飩,夠香吧它還有個好听的名字,名喚‘獨品幽香天上座’,陛下,配上這道小菜可是上好的早膳呀」

阿壽抽鼻子聞了聞,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小菜,卻是一盤最為普通的抖黃豆芽菜。他想了想,帶著略有玩味的笑對劉謹道︰「哦……這菜……花了不少心思吧?」

也不知阿壽是不是話里有話,劉謹只覺得今天的阿壽似乎換了個人,與往日的那個頑童全無半點相似之處。他額頭微微冒汗,卻還是帶著笑的對阿壽道︰「花心思是作臣子應該的,沒能力替陛下解憂,做一點子小菜還是可以的。」

阿壽聞言哈哈大笑,看嘗菜小太監嘗過菜,接過筷子坐在桌邊,就在他舀起一勺餛飩湯之際,他突然低笑道︰「誰說的,你監刑小侯爺這事就做得不錯嘛」

劉謹立時汗就滾落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下︰「陛下,那件事老奴真的知錯了」

阿壽吞下一只餛飩,含糊的道︰「起來吧,朕沒有怪你的意思。一會兒……跟著我上朝啊」

跪在地下的劉謹急忙磕頭,千恩萬謝了才站起身來,伺候在一旁。

其實伺候阿壽穿衣吃早飯這些事早就不歸他這個大太監管了,可是前天晚上,劉謹的手下報上來阿壽這些天的部署後,他對阿壽的打算立時猜到了一半。時間緊迫,他別無選擇,只得派出人將吳琣強行帶走。

其實在很早的時候,劉謹偶然一次看到塵封的記載︰吳家有傳家之寶可控制人的思想時,劉謹就起了心思。後來,他跟安化王勾結到一處時,這個打算就更堅定了。在他看來,這個小皇帝原本就听話,再拿吳家的傳家寶鎮住,助安化王起兵成功,自己的功績就是福蔭後輩的大功了。沒成想,八百的生意被谷大用這個沒用的家伙做成一萬,賠了無數錢,丟了無數人不說,還讓阿壽起了疑心,更是讓劉謹與安化王絕裂。

還好,今天的早膳中摻了吳家的傳家寶。

劉謹偷偷眼皮,小心的看著阿壽吃得那個香,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好,太好了,都吃了一會兒在朝上就是我劉謹說了算了。他心里暗笑著,又想起方才在小廚房做飯的過程。

「嗯,從現在算起,到這早飯給陛下端上去,我還有多少時間?」吳琣挽袖子和著面,嘴里問劉謹。

劉謹略有警醒的盯了她一眼︰「干嘛?」

「咳,我要是做個超級復雜的,你可來不及給他端上去。」吳琣雲淡風輕的回道。

「這個……走過去很快,不過,你做的時間只剩下不到二刻鐘。」劉謹想了想回答。

吳琣「哦」了一聲,手里加快了動作,醒面、拌餡、慮湯、包餛飩、做小菜。除了包餡的時候,劉謹看到她拿起菜刀,比劃在指尖,不由得失聲叫住她︰「你要做什麼?」

吳琣面有難色,顯然也在強烈的心里斗爭,裂嘴道︰「我要作法呀,不然怎麼控制住小皇帝?」說著話,一閉眼,手里一動,幾串血珠滴落在餛飩餡里。吳琣飛快的把手指含在口中,臉上滿是痛苦,這買賣真是賠到姥姥家去了。

劉謹擔憂的看著她又開始拌餡,血珠只一瞬就隱去了,任誰也看不出有過什麼端倪。

眼看他眼里滿是擔憂,吳琣挑起一筷子遞向他道︰「放心,只是我的血,除了有些惡心外是沒有毒的。不信,你嘗嘗?」

劉謹偏頭閃開她,冷冷的道︰「哼,你一會兒自然是回去那個密室,若是我今天不能活著回來,你將再也見不到天日,你自己好自為之。」

吳琣撇撇嘴,收回筷子,繼續做她的飯︰「行,我當然希望您老長命百歲,現在咱倆是拴在一處的螞蚱,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哦,對了,若是陛下一會兒說早起沒興趣吃飯,你可怎麼辦?」

這個問題倒真是難住了劉謹人家九五之尊就是不吃,他劉謹也不能夠伸手強按頭把東西塞進去呀?

「嘿,那這樣吧,我做得香一點,讓他聞到味道就食指大動好啦」吳琣快手快腳的包好十只餛飩,丟入剛才慮清的雞湯里,又道︰「這道湯的名字也很特別,你可要記住了,萬一皇帝問起可別報個大俗的名字出去。」

阿壽丟下筷子,「當啷」一聲脆響代表他吃完了,他又搓搓雙手贊了一聲今天的早膳,劉謹急忙收回思緒,伺候著阿壽向大殿走去。

隨著小太監尖著嗓子的一聲「皇上駕到∼∼∼」,大殿上穿紅著青的官員都肅目的低頭站好,沒人敢抬眼仰視君威。

阿壽一坐在龍椅上,有些不滿的左右靠靠,這是他對這把冠冕堂皇的椅子最不滿意的地方,連個靠的地兒都沒有。曾有一次,他閑散的倚在了軟靠上,下了朝被楊廷和一頓好罵。如今,他又瞟了一眼站在第二個的楊廷和,扳扳身子,溜直的坐好。

「請各位大人有本早奏,無本下殿啦」小太監拖著長聲,站出一步來對著底下收聲斂氣的大臣們叫了一聲。

不光阿壽朝下望去,劉謹也轉著眼珠子望了望,滿意的看到底下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劉謹舒了口氣,看來今真的沒有事,連楊廷和那個多事的家伙都沒動作。

不料,阿壽听了卻不肯坐起來,笑眯眯的看著殿外,好似在等人一般。

劉謹有些沉不住氣,站在一旁低聲如念咒一般的喃喃道︰「陛下,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這是吳琣跟他交待的,當他希望阿壽做什麼樣的動作時,就在他身邊低聲連念三遍,就成了。

他念完了去看阿壽,還是盯著殿門含笑而坐,劉謹以為他沒听見,便提高了聲線,又念了一遍。

這次阿壽听見了,回頭對他微微一笑道︰「回去多沒意思,劉愛卿,朕一會兒請你看戲。」

「看……看什麼戲呀?」劉謹有些膽怯了,這個時候不回去再等下去,被看成戲的就是他劉謹了。劉謹縮了縮袖子,有個硬硬的東西頂了上為,他反手握在掌心,只覺得心頭突突的跳動。

「陛下,江都督回旨,求覲見陛下。」

一群人引頸而看時,殿外的傳事太監邁了一步,畢恭畢敬的向殿內宣道。

阿壽會意的一笑,看到底下的楊廷和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他不以為意,反而抬手示意請進來。

就在太監們悠遠的宣召聲中,江彬邁著沉穩的步子,手中提著的一把軍令隨著他的步伐「嘩嘩」作響。

殿內的眾人都好奇的探頭想看個清楚,阿壽得意的坐在椅子上輕咳一聲,成功的引回所有人的注意,殿內又恢復了一片安靜。靜是靜下來了,不安的情緒卻在殿內不停流轉。

直到,江彬一身重甲,費力的單膝跪倒,對阿壽施禮朗聲道︰「陛下,屬下按您的吩咐,于昨日凌晨發出信鴿傳信,果然,蔚州衛、延綏、天津衛三地的守軍將士回應,于今日凌晨陸續抵達張家灣的糧倉。不才已盡數擒下,記下口供,押在通州。」

話一出口,滿朝大臣盡皆嘩然,要知道,這三地的守軍若真是傾巢而出,可是至少三萬之眾。江彬什麼人,手里攏了歸齊不過二千人,二千對三萬是個什麼概念。江彬這話可算是口出狂言了

「陛下,卻不知這三地將士所犯何罪?為何要如此戲弄于他們?」有言官大著膽子邁了出來。

阿壽「嗤」的一笑,抬起下巴讓江彬說下去。

江彬抬手將那一把軍令遞出,有太監跑下去,拿盤子盛了遞到阿壽的眼前。

隨後,江彬左手一展,正是一只雪豹軍符。

自宋就已廢掉的虎符,是阿壽覺得有趣而特意做的,只用于他自己調動北直隸的幾只軍隊。因為人數不多,他又只是一時的新鮮,更何況,只有阿壽的召書和虎符,還要有羽節才能最終調動大軍,所以虎符在最初出現的時候朝中大臣也沒有多加管束。

可現在,看到那只白玉雕成的一左一右一對虎符,劉謹只覺得額上的汗一滴滴落下。

只因,朝堂上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這符後來阿壽興趣過了,也就沒有再把持,反而是讓劉謹管理,發發軍餉,演演練,這是世人皆知的事。如今這三處守軍連夜奔襲京城,除了他劉謹外,還能有誰用虎符調得動兵?

接著,江彬又展開幾卷供辭,高托過頭頂,朗聲道︰「幾名守將都已招供,他們與劉監丞約定,只要見到虎符之令,必然揮軍而起。自守地趕往通州張家灣,若是急行軍的話,只消一天一夜便可到達,他們打算得到糧草後就在京城內城外駐軍。而糧草……」說到這里,江彬眼中射出冷光,「他們幾只隊伍就直接趕到糧倉後,按人頭取用。」

楊廷和听到這里勃然,月兌口怒道︰「這是打算逼宮嗎?劉監丞,你可有什麼解釋的?」

劉謹的這個計策真是好呀

圍困北京,斷水斷糧後,只等安化王起兵就可以里應外合擒住阿壽了。而圍困北京這群人馬的口糧,則就儲在京城外一點兒的通州。這些人急行軍,連干糧都不用帶,直接到了地兒各取所需。這可是當年瓦剌大軍壓境時,解救北京城的功臣少保于謙于延益想到的好主意呀如今,劉謹拿來舊瓶裝新酒就用上了。

「我……」劉謹語塞,一雙眼珠瞧著地下猛轉。突然,他身子一長,沖向坐在咫尺的阿壽,口中大叫︰「我沒什麼可說的」手中寒光一閃,一把鋼扇上彈出一把尺長的匕首,直奔阿壽的脖頸。

電光火石之下,江彬及滿朝之臣來不及相救,俱都失聲驚叫。

阿壽側身看著揮上來的匕首,突然微微一笑,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臂一舒,一只黑洞洞的火銃對準了沖上來的劉謹。

劉謹一怔,心道不好,卻已是去勢難擋。他「唉呀」一聲,只來得及閃身擰起,一條腿還是沒有閃開,一抔鐵砂盡數打在他的大腿上,立時被扯得血肉模糊。劉謹的身子也自半空中側倒下,重重的摔在金殿的階下。

江彬及殿上的金甲武士們立時一擁而上,用金瓜、金戟將劉謹牢牢的架在地下。

阿壽吹吹銃口冒出的裊裊青煙,略帶得意。可轉眼見看到倒在地下的劉謹,一頭花白的頭發散亂出幾縷,臉色蒼白的咬牙忍痛,不由得又有些心痛,他緩緩道︰「劉愛卿,事到如今,你還真狠得下心?」

劉謹見大勢已去,知道就算求情也不可能被放過,冷笑罵道︰「哼,我當然要狠得下這份心你一個不學無數的黃毛豎子,憑什麼坐臨天下?你若不是生得這樣的人家,就憑你,哼……這天下還不是輪流來做」

「放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一出口,楊廷和立時站出來,揮起手中的象牙和笏,狠狠的抽了他一記嘴巴。

這些話,也將阿壽心底最後一絲對他的同情與痛惜罵淨,阿壽下旨,命張永帶人查抄劉謹的內宅外宅,並降旨于三日後,在西四牌樓刑場行,具體刑責,由三司會審而出。(清朝的刑場才是菜市口,明朝當時還是在西四牌樓,即現在西四)

當然,後來給劉謹定了個千刀萬剮之罪就是那三司的事了。

隨即,阿壽又當朝擬旨,請歸田于農的楊一清出山,與江彬著手應對安化王的變數,張永則在抄家後以監軍的身份與他們同去銀川,一切又都歸于歷史的車輪之下。

可是吳琣呢?她還被關在黑漆漆的密室中,默默念著,什麼人能來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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