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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得到救援,吳琣把屋里僅剩的半只紅燭熄滅,一個人坐在一片孤寂的黑里。原來,這才是真的黑暗,真的什麼都看不到。
人在黑暗里,听力會特別的好,吳琣現在深有體會。她能听到屋梁上老鼠稀稀索索的跑跳聲,能听到牆外也許是鼴鼠挖地劃過的聲音,可就是沒有走來打開頭頂上那扇門的聲音。
她也試著搭了幾張椅子在桌子上,探手模到天花板,觸手都是沉重,沒有一絲縫隙。最後,除了模得掉了一臉的灰,更是不小心的摔了下來。以她現在的體力,她放棄再進行這麼高強度的體力活。
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人在黑暗里所有的感官好像都會產生幻覺,她覺得自己快失去判斷了。反正沒有十天也有三四天了吧吳琣絕望的想
不過,現在這種境況是不是好的結果?如果往好了去想,劉謹也許伏誅了,不然他怎麼會這麼久都不回來放出吳琣?可若是往壞了想,吳琣可不打算為鏟除劉謹這件歷史大事獻出生命。
這是她第一次對饑餓和饑渴有了深層次的感受,想她生在紅旗下,長在皇城根兒,除了自虐減肥那幾天以外,還從來沒有這麼餓過。現在,就好像有一只手要從胃里伸出來,抓住能抓的一切吃進去,比如搭在臉盆架上的那塊毛巾,吳琣都快忍不住塞進嘴里大嚼兩口了。比饑餓更可怕的是渴,吳琣確認了好幾次,這屋子里連一滴水都沒有。口干舌燥只是最初的感覺,現在吳琣覺得舌頭好像是一塊木頭,麻木的沒有任何感覺。
吳琣想,誰要是再跟她提減肥,她就跟誰急。現在若是給她抓把孜然,眼前放只牛她都能吃光了。
想到醬牛肉,吳琣只覺得嗓子里更加痛了,就像有把鈍鈍的鋸條在拉扯。
要是能有一口水喝多好
這個想法才一出現,吳琣只覺得臉上一涼,似乎滴落了顆涼涼的水珠。她虛弱的一笑,抬手模著臉頰,心里哀怨的想︰都出幻覺了。不料,觸手卻是濕潤的清冷
真的有水
吳琣有些發懵,抬頭望著黑暗,那里有更多的水,淅淅瀝瀝的落下,越來越密集。猛然吳琣就明白了,真的是有水,腦子里一片空白的她根本控制不住本能,張嘴就去接落下的水顆。清涼的水帶著淡淡的土腥味,吳琣還是喝得義無反顧,顧不上衣服也被打濕了。
沒喝幾口,只听得頭頂上「 當」一聲巨響,嚇了吳琣一大跳。無數道陽光如利劍一般射了進來,耀得吳琣張不開眼楮。
「有人,下面有人」
「還活著」
「好像是個女的」
「小琣……」
夾雜在一片亂叫中,吳琣听到了那個熟悉,此時略帶擔憂與急切的聲音,她猛的站起身來欣喜的去找,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太好了,是韓大哥來了」這是吳琣失去意識時的最後一個想法。
接著,有人跳了下來,七手八腳的用床單系了一個簡單的吊籃,終于把她吊了出來。
等她再恢復意識的時候,已是置身于明晃晃的大床帳內,這樣的盛況一度讓她有些恍惚。分明記得被人救出來了呀,怎麼又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這是哪里?難道,是被江彬囚起來了?那才算是才出火坑又入狼窩。
想到這里,吳琣一個激靈的坐了起來。
她才一動,便只听得身邊床榻踏腳上,有女子低沉的嘆道︰「姑娘醒啦,太好了,陛下一直等著您呢」
溫柔低沉的聲音,引得吳琣側目看去,卻見一身夏荷色宮裝的小宮女,素淨的妝容看上去已是三十初頭了,沉穩的發髻上只有一只銀色的如意簪,看來身份低微呀
不過,宮女怎麼會有這麼大歲數的呢?
宮女看她眼中的詫異,好似明白她在想些什麼,卻並不開口解釋,只是穩穩的起身,端來一只盛著一碗梗米粥及二碟小菜的托盤,微笑著對她道︰「李太醫說,您在地窖里過了三天三夜,失水過多。方才在您暈迷時,奴婢已幫您補過一些水了。不過,太醫還是囑咐我,您醒來一定要把這粥喝了,再吃一些小菜,有助于您體力的恢復。」說著,為吳琣在膝頭的被上又鋪了一方錦帕,將托盤放好,這才遞給她一只小小的銀勺。
吳琣看了一眼,一旁炕幾上擺著幾只不足尺長的葦桿,猜她可能是用這個滴水到自己嘴里,立時對這個工作量很感觸,也對這位文靜的宮女姐姐肅然起了敬了。她道了謝,再轉頭看托盤里的小碗,不過拳頭大,盛了小半碗綠盈盈的米粥,也不知是用什麼米熬煮的。可是碧綠的色彩看著讓人很有食欲,肚子里也適時的叫了一聲,吳琣立時拿勺挖了一勺吞下肚去。
「這位……姐姐,您看要不要給我換個大勺呀,這一點點大,吃著不解餓呀」吳琣吞了幾口,就想把碗端起來扒拉,可看著身邊宮女認真看她吃飯的樣子,又覺得不太妥當,不好意思的問著。
宮女听了,微笑答道︰「不可。李太醫特意交待了,您現在不宜暴飲暴食,更何況,等您體力恢復了,陛下自有大餐犒勞您。」
好嘛,許下大餐卻讓人只喝粥,這不是畫餅充饑嘛
無奈,吳琣只好假裝斯文的把一碗粥和小菜吃了個底掉,抹抹嘴,可憐巴巴的看著宮女姐姐。後者則是掛著處變不驚的微笑,收走托盤,又穩穩的對她施了禮,徐徐退到門前。將托盤遞出去後,宮女姐姐又回過頭來,幫吳琣梳洗打扮。用熱水擦洗過後,宮女姐姐幫她綰了新發髻,著了新衣裙,薄薄的敷了一層花香蜜粉。
這個過程,吳琣打听了這位宮女名喚小戟,因為自入宮便伺候阿壽,這名字也是阿壽給換的,倒把本來的名字給忘了。原本到了二十五歲時有個出宮的機會,卻覺得外面也沒有親人,阿壽又習慣了她的伺候,便留在了宮里。如今旁的事也不用她多管,只不過幫阿壽管著衣服與筆墨,在宮里也算半個主子一般。吳琣看她說話時候,眉眼里帶著莊重,知道她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子,並沒有依仗阿壽器重囂張。同時,也覺得阿壽讓最信任的宮女來候著她醒來,看來,阿壽也是個粗中有細的孩子。這一點,讓她心里溫暖了許久
打扮好了,小戟滿意的打量了一番,點頭示意她可以去見皇帝了,帶著她出得殿來,上了一只小輦。四人穩穩的抬起,小戟跟在右側旁。
「小戟姐姐,遠嗎?」。吳琣一看這架勢,以為要走多遠。
「不遠,姑娘現在是長,陛下就等在前面的體元殿。」小戟替她將裙擺放好,淡淡的回答她。
吳琣點點頭,由著太監抬起她來,向南走去。
青磚鋪路,磚縫上帶著嚴霜融了又凝復又化掉後的淡漬,黛青色,讓人看上去很想踩上一腳。出了長的宮門便是這樣一條甬路,丈寬,兩側是近丈高的紅牆。原本鮮紅的牆色在冬天的蕭瑟下,看上去好似有些黯淡,反襯著頂上的黃綠琉璃瓦鮮艷無比。
吳琣看著眼前分明很熟悉卻又陌生的路,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沖動。原來的故宮她也游過,那時她才上初中,那時的北京也不是現在這樣人山人海。走到無人的甬路上時,她總有一種時光在身邊如河般呼嘯而過的幻覺。現在,她置身于歷史中。
「姑娘,身子不適嗎?」。小戟體貼的發現了她的異樣,關切的追問著,「若是身子不爽利,奴婢去回陛下,再歇歇再去見駕吧?」
吳琣急忙搖搖頭,抬手拭去眼角溢也的淚花︰「沒有,沒有,天有些冷,凍的。」她很奇怪,被救的一瞬間她分明听見韓敬儒的聲音了,怎麼醒來反倒留在了皇宮。所以,她想一切等見到阿壽可能就都知道了。
小戟看她堅持,便帶著隊伍走了下去。
雖然阿壽就等在不遠的殿內,但吳琣幾人還是沿著紅色宮牆包圍下的甬路只走了數百步,穿過一道琉璃瓦的小門,進到一處院子。吳琣在高高的台階前下了輦,小戟又帶著她拾階而上,進到殿中。
看到吳琣來了,阿壽顯然很是高興,走上前高興的搓搓手,笑道︰「唉,你身子還真結實,我還以為你得跟那些個嬌小姐一般,躺個十天半個月才能來見朕呢」
吳琣原想向他施禮,看了看左右,也沒人教她要如何給皇帝見禮,臉上一片茫然。
阿壽卻看出了她的打算,抬手一揮,道︰「唉,咱們倆這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你別來這一套沒用的,來,這間殿冷,咱倆里面說話。」說著,帶頭領吳琣進到了內殿。
站在門邊的小太監有眼色的挑起腥紅色的棉門簾,阿壽和吳琣一前一後的進去。
里面是間小屋,沒有伺候的人,四下里擺著梨花木的家具,和案台,靠窗和靠牆分別有一處火炕,暖暖的如春。
才一進去,阿壽便轉過頭,對吳琣道︰「其實,朕把你接進宮來,是想好好的謝謝你。」
啊?什麼意思?吳琣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有什麼好謝的?她才是被救的那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