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章節(12點)
直到巳時二刻鴻興樓里的賓客才多了起來,其間有三四家京城的高門闊戶前來預定節下的家宴。吳琣原想幫著記賬冊給定宴的人家下帖子,不料,提筆寫了二個字後,除去歪歪扭扭像蚯蚓般外,那字少筆少劃根本不成字。吳玨看了二眼,捂嘴偷笑推開了她︰「行啦,我說大小姐,您這是怎麼了?得了超月兌倒把字怎麼寫都給忘了。行了,你邊兒上歇著去,我來吧」
吳琣黯然的收了手,記起謝瑞麟說過吳琣原是個秀外惠中的文化人兒,她不敢再露怯。可是,里里外外又轉悠了兩圈,她發現自己真是什麼忙都幫不上,只好托著腮幫子坐在櫃台最近的一張單桌上,看手持長嘴壺的伙計給客人添茶水。看得沒意思了,又湊得前了一點,听酒樓一位專請的陶真師傅唱曲。
所謂陶真,是指失明的女性曲藝師傅。她們一般因為身體上的殘疾,無法接大戶人家的勾票去演藝,只得在一些小酒肆、食館里賣唱。也因為這樣的小館一般生意談不上好,陶真師傅累死累活一日也不過是賺個糊口錢。原來的鴻興樓幾乎全京城的大戲班都上趕著要來他這里搭小台,那時吳老爺子自然也不會把類似乞討一般存活的陶真師傅放在眼里。經過劉謹這件事後,吳老爺子自覺是鬼門關活過來的人,如今酒樓里也請了二位陶真師傅,年紀都在三十歲上下。這二位師傅分上下午的來,年歲雖大了些,容顏猶存,唱功彈藝更是俱佳,食客們只要有曲可听倒也不去多計較。
到了中午,大廳內客似雲來,好菜好酒一道道的擺滿了桌。空氣里飄著一股混合了各種香氣的飯香,浸在天頂上透木格子窗而入的暖陽里,隨客人抽大煙葉子騰起的青煙游走滿廳。
吳琣正自無聊,聞著廳里的香氣,肚子唱開了空城計。可惜,勤行兒就是這樣,別人吃著你站著,別人喝著你端著。這會兒,酒樓里最忙的時候,誰還顧及得了她的死活呀
正顧影自憐,吳琣眼前「篤」的頓下一盤「水晶肘花」,另有一壺才熱過的酒。
吳琣抬頭看去,一張尖尖瘦的臉,俊秀非凡卻透著一絲無力的蒼白,正是金道。看吳琣傻呆呆的看著他,金道沒好氣的嗔道︰「去,去,去,給本大爺拿幾個軟墊來。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沒看見本大爺為了你們倆個,半條命都快搭上了。」
吳琣也不知他是為了什麼事,只看他斜著身子半拉也不敢沾椅子,以為他騎馬不小心摔了,嘴里嘟囔著︰「也不知是誰欠誰的,摔了還賴在我身上了。」人倒是不敢耽誤,起身轉到櫃台後撿了二個錦緞軟墊丟給金道。
看他小心翼翼的墊在身下,又如履薄冰般的坐了上去,吳琣笑道︰「你倒底是摔下馬來還是被馬兒踢了呀?」
金道坐定,想著自己為了護著韓敬儒挨了頓沒頭沒腦的鞭子,現在吳琣在這兒還出言諷刺。他沒好氣的抽出一雙筷子,頓在桌面上道︰「別說那沒用的了,我今兒來就是傳個話,里面那位讓我跟你說,江大人昨兒個進宮就擺平了,過了正月十五就隨駕親征。你這邊,下一步準備怎麼走他還不知道呢」
吳琣听了這話,心里一喜︰這坊間還沒听聞半點安化王造反的事,江彬竟然都已經把這事傳到宮里去了,看來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信息最重要心里一喜,嘴上就月兌口而出︰「真噠太好了。」
「那下一步呢?」金道吃了口菜,巴嘰著嘴問道。
「嗯,問的好,你回去跟他說,想辦法一定跟著去,我這兒有……兩本書,讓他熟記里面的東西,想辦法能傳給江彬最好,如果運氣好的話,能夠面見聖上時,最好用里面的內容跟小皇帝對個話。」吳琣偷偷模模的將一進袖在袖筒里的二本薄薄的舊書塞給了金道。
金道拿在手中,不解的翻了翻,里面連圖帶字倒沒什麼東西。不明白什麼意思,金道還想再翻,被吳琣一把拉住了手︰「我說,你也看不懂,你就直接給他帶回去吧,他一準能懂。」
金道一點頭,听話的將書塞回懷里。伸手入懷,觸到一物,硬硬的。金道想起臨行時韓敬儒請他帶來的東西,嘴角一勾,把那東西甩了出來,剛好落在吳琣的雙掌心。「拿著吧,韓爺讓我帶出來的。」
吳琣慌亂中伸手一接,只覺得掌心一冷。吳琣低頭看去,卻是兩只小指甲蓋大小的玉骰子,碧綠的骰身顯是剛剛自一塊玉坯中打磨出來的。骰身上挖了幾只淺淺的窩,不知用什麼東西瓖進去了幾只紅豆。倒是挺精致的,可這東西……不當吃不當穿,實在沒什麼用呀?難道,韓敬儒讓她拿骰子開賭場嗎?
看她一臉不明就理,金道搖頭嘆息,不由得在心里諷笑韓敬儒,一腔真情反覆在一頭不解風情的牛身上,憑白讓吳家小姐生了這幅似水皮囊。正要再說些什麼,眼角余光中就見酒樓大門棉簾子一閃,陽光璨爛下一角錦衣反射著精光映了進來。金道叫了聲不好,來人看樣子是穿飛魚裝的錦衣衛呀,自己是江彬的內侍,原本就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里,若讓人看見傳了什麼閑話回去,別說救韓敬儒了,連自己都得擱進去。他念頭略一轉,身子一低,仗著人矮小早就溜進人群里看不出來了。
吳琣這邊,也是只听一聲︰「別說見過我。」眼前就立馬沒人了。
轉了轉頭,滿眼都是食客,哪里還見那位紫衣少公子的影兒。奇了怪了,這人怎麼說沒就沒呢?吳琣轉了頭,眼前一花,一團錦衣,早有一位彪型大漢站在她眼前。一身嶄新的飛魚裝,腰懸繡春刀,官帽下四方臉上自兩鬢開始至頜下,修剪得整整齊齊一把短須。一身金裝再配上這麼正氣的臉,還真唬人。吳琣再仔細看了看,驚喜的拉著來人轉了幾個圈︰「唉喲喂,原來是齊飛虎齊大人呀你別說,還是這身衣服最配你,看這人模狗樣的。」
好話說到後面也變味了,氣得齊飛虎直瞪她,卻見她一幅小女子的調皮樣兒,再加上能官復原職還得多謝她的未來夫婿謝瑞麟,齊飛虎笑著松了口氣,不去計較,抱拳笑語相對道︰「多謝吳小姐夸獎不過,在下這番前來,倒是來請吳小姐的。」
「啊?請我?去哪里?」
「上諭。」說著話,齊飛虎手腕一翻,掌心亮出壽哥那只豹房的銅牌,以解開吳琣的疑惑。
再不懂這個時代的規矩,可看過幾千集古裝劇的現代人還是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再看一眼那塊銅牌,吳琣琢磨了一下,倒身想跪,卻被齊飛虎一把攔住。
齊飛虎收起牌子湊近她,低低的道︰「傳聖上口諭,聖上想在出兵前見見你。就在西華門,離這兒挺近的,還請吳小姐跟家里告個假,收拾一下就跟我走吧。」
吳琣點了頭,跟吳玨說明了去向,得了恩準,急忙間跟招財進寶手里挑了一件衣服換了,這才披上披風斗篷跟著齊飛虎出了酒樓。
馬車出了西河沿一路向北,越行路兩側的宅府越高軒,屋頂上的細瓦也變成了泥鰍青筒瓦。最後,穿過兵步窪胡同一路到了西華門側,六級白玉台階上豎著五間一啟的深紅色廣亮大門。大門頂上涂成深紫色的六枚門簪伸出門外,刻著篆刻的福字。門上一對 亮的門鈸隨風輕搖,偶爾拍到門上,發出清脆的撞聲。吳琣就在這座大門前下的車,看得她嘖舌而嘆,這才真是有錢呢
可惜,她的身份太低,這大門她是只能看不能進的,只好隨著齊飛虎走到西側的一個小角門前。
進到里面,右手正是標準四合院的一排倒座房。剛剛過午的時間,天氣還沒轉暖,溫度還是低的很。可此時房前坐了一群癱軟在地的青壯年,這些人一個個衣衫不整,渾身臭汗,互相取笑打趣著。看到齊飛虎進來,還有幾個有心上來攀談一番。不料,轉過頭看到齊飛虎身後還跟著吳琣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而這位大小姐正「不知羞恥」的瞪著一雙大眼楮好奇的打量他們,這些大小伙子們「轟」的一笑,退開幾步,都不好意思的掩起衣服。
齊飛虎斥了他們兩聲,引著吳琣再向里走。再往里,過了一道游廊,吳家里就听見後院一片獵犬的狂吠,听那聲音至少得有數十只,而且應該都是體型壯碩的烈犬。間或,還有一兩聲類似狼嘯的聲音,悠長的傳出。吳琣記得書里看過,這豹房里不光養了狗,還有多種猛獸,什麼虎呀、豹呀,不然怎麼能叫豹房。
穿過院子進到三進院子中的第一進,一看便知是供人玩樂的游廳。四周十多間窗明幾亮的客戶,正廳中間則放著數張瓖大理石的梨花木大桌。桌上散亂的擺著骨牌、葉子戲、馬吊牌等一大堆,間或還有數十只骰子。看到這里,吳琣有些不以為然,還真以為史書誣陷了這個大男孩。她一直認為,豹房並不是史書里所說,朱厚照用來玩樂的yin靡之地。如果是那樣,他如何決勝于千里之呢?
不過,齊飛虎並沒有停步的意思,帶著她再穿過這間正廳,向後走去,到了第二進院子。
只一邁步到二進院子,吳琣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