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意潑然沖上眼簾，像指間緩緩流逝的沙子安靜地從眼尾滾落，這是紀念印象中第一次流淚。
這一刻，她的故作堅強支離破碎。她一直都是害怕的，害怕十八歲前似有若無的朦朦朧朧記憶，害怕四年來淡如水的生活只是南柯一夢。從母親落下巴掌的震驚，到看到滿地報紙時的憤怒，至等待路鈞笙時的絕望，紀念的心仿佛周轉了一個世紀，如一個遲暮老嫗，滿目蒼夷。
風時緩時急，搖曳了密集的雨絲，整個世界被一張淺灰的蜘蛛網兜住。
「解除婚約是能隨便說的嗎？」路鈞笙抵著她的唇，灼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肌膚上，驅散了心室的寒冷。
「對不起。」
「我的技術太差了才惹得你傷心？那多練練。」路鈞笙吻吻她的嘴角，唇舌相交，糾纏繾綣。
須臾，雙唇分開，紀念喘著氣，抬起紅腫的眸。模糊的視線里萬物都在晃動，「路鈞笙……」緩緩閉上沉重的雙眼，整個人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有股如溫泉的暖意從心里流到全身。
別墅內，佣人們都守著自己的崗位，大氣不敢出。
頎長俊拔的男子眼中戾氣重疊，「她這是怎麼了？」
「紀小姐四年前受過傷，身體本就虛弱，加之受寒、受驚、動怒，才會導致昏厥。」家庭醫生整理好醫藥箱，開出方子交給一旁的管家。
路鈞笙幫她捻捻被角，手指摩挲著一臉蒼白的小臉，眼中有困惑和陰鷙交夾而過。
「紀念。」隨著驚呼聲，紀媽媽推開門來，見到坐在床沿上的男子，賠笑道︰「鈞笙，你也在啊。」
「我們先出去。」路鈞笙將床角的壁燈調暗，率先步出房間。紀媽媽看了女兒幾眼，跟著走了出去，掩上門。
路鈞笙立在復古繁華的走廊上，面朝窗戶，渾身隱隱透著蓄勢待發的怒氣。紀媽媽打量了他幾眼，這確實是個好看而霸氣的男子，因為他有一雙出色的父母，父親尤為優秀。
「鈞笙，報紙的事都是胡謅的，你也知道這幾年，我……」
「這件事，我自會處理。」路鈞笙轉過臉，語調森冷，「伯母，紀念左臉有被人打過的痕跡，這是怎麼回事？」
紀媽媽心神晃蕩了一下，支吾，「這個，是……」
「紀念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連我都沒動過她一根指頭。」幽深的廊道，他的聲音格外空寂，「記住，倘若有下次，十個紀雅企業都不夠賠。」
紀母嘴驚訝地張成「O」型。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明白。」
「那就好，等紀念醒了，我會派人去紀家通知你們。」說完，路鈞笙招招手，有人從暗處過來將西裝遞給他。
扣緊手掌，指甲深陷肌膚里猶不覺痛，紀母狠狠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暗暗將銀牙咬碎。
轉角處，路鈞笙眼角余光遞向她，嘴邊掛起一絲冷嘲。對身後的人沉聲道︰「瀧生，去景棲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