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音樂盡,人都散。
方生與同學們一起乘坐大巴回宿舍。
方生盤腿而坐,閉眼,心中默誦。
方生這樣盤坐,張留、侯開他們都不奇怪。
方生解釋殘脈體質,需長時間盤坐。
方生不用刻意去想象,就感覺整個身心處于「唵阿吽」三字真言的大光明之中,隨著功夫做得愈深,光明愈盛。
方生越來越具信心,心中誓不破神根絕不罷休。
如此心念一起,外在的一切都猶如浮光掠影一般,來來去去,毫無掛礙。
要念到骨子里,念到血肉里,念到每一個細胞里,這還不夠,念到構成自己的粉塵細微世界里去,念到意識里最意識里去,如此才能啟開本性的光明,與三字真言激起點外在光明相映。
方生坐著,依然有念頭。
這些念頭,此時卻個個如珠,而心如琉璃,于是,珠是珠,琉璃是琉璃。
這番修行對身體氣血也有極大好處,氣血越來越壯,內氣越來越盛,猶如長江之水一般地脈與水脈滾滾涌動,即便是模糊不清的火脈、雷脈、雲脈、風脈都是內氣如水汽一般彌漫。
水生雲,雲起風聚雷,雷生火,應該是如此內在關系。
此時,錢如龍在那邊翻來覆去睡不著,張留還有侯開則戴著頭盔上《玄武紀》,他們的一呼一吸,一舉一動,再細微方生心里都投射得一清二楚,還有更遠處,更遙遠處,似乎所有的動靜都掌握心中。
《玄武紀》扈教官解禁了,若在平時,方生自然早早上《玄武紀》。
兄弟姐妹們很久沒見了,方生有些想了。
但是這種想,都抵不過念誦「唵阿吽」。
方生分不清自己現在是主動念還是被動念,反正其樂無窮。
方生白天跟熊闊海通了一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參加導培訓班,而且在修行一門功法,這段時間都不會上《玄武紀》。
夜漸深了,熱鬧的校園漸漸安靜下來。
這個時間點大約是凌晨兩點,整個寂靜的狀態會維持一個小時。
大概凌晨四點左右,從校外k歌或者酒吧狂歡的學生就會一個個如同幽靈般回校。
五點,操場上、草地上則漸漸就會有早起的學生,或者運動,或者晨讀。
方生已經習慣了海州大學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節奏。
這個時分,分外的安靜,月光如流水一般傾瀉到室內。
錢如龍已經睡著了,但他的呼吸聲有些急促,想是做著什麼不好的夢。
張留與侯開兩個也都睡著了,出均勻的呼吸聲。
方生的心靜極了,「唵阿吽」三字已經進入心底,好像種下一顆種子。
方生已經不需要唇動,甚至不用去想,一種非常美妙若即若離的感覺。
神根依然沒開的征兆,方生已經不在意了,就在這時,方生耳邊突兀地听到一個人嘆息聲。
唉……
方生目光一亮,這不是幻听,而是真的有人在嘆息。
方生悄然下床,穿鞋出門,輕輕掩上門。
空氣有些清冷,方生卻完全不覺,身如淡煙,很快出了宿舍。
唉,又是一聲,像是敲在人的心頭,包含著萬古愁緒,濃的稠的化不開。
方生見四處沒人,奔了起來。
聲音越來越清晰,卻是從學校西北角出來的。
方生走走停停,聲音飄渺難定,最後終于讓方生尋到了聲源,穿過一片槐樹林,眼前突現一座古廟。
奇怪的嘆聲是從這學校禁地出來的。
海州大學有四景,這古廟名喚泉寺,是其中一景。
泉寺亦被海大學生稱為最靈異的地方,比醫學院解剖室以及那到通往地下尸池的通道還有詭異。
方生目光一掃,寺前果然立著一塊碑石。
這是海州大學創始人立的,大意是記載著這寺曾經有一高僧在這參禪。
據說,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海州大學再怎麼展,這座廟不能動。
十年前有一副校長想拆了建其他設施,結果開工那天風雲突變,陡然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冰雹,當場把工人都砸跑了。
讓人詭異的是,冰雹只集中古廟上空落下,學校其他地方卻沒一顆落下,事後,那副校長大病一場,好懸沒死掉。
有人說,古廟高僧雖已坐化,但護法天龍卻一直在,誰動泉寺,誰就要承受天龍的怒火。
方生站在那碑前又細細地看了一遍,後面一句「擅進寺者,後果自負」是學校後來加上去,這等若學校官方承認這寺有詭異。
現代化的世界名校,有一些學術大師的遺址也就罷了,卻遺留下一所寺廟,倒是奇。
唉,嘆聲又起,就是泉寺出的,方生心弦一顫,推門進去。
古老的門出嘎啦啦連串的聲響,在寂夜中有說不出的詭異與恐怖。
一股腐朽之氣撲鼻而來,方生揮了揮手,就在這時,月光忽地從屋頂的琉璃瓦透射進來,一道若有若無的人影安坐著地面上。
卻是一個和尚!
竟是真如大和尚!
方生心中一喜,連忙恭敬地拜倒。
方生知道,眼前不是實景,而是歷史的回放。
這不稀奇,在世界上一些詭異的地方常常有這種回放,閑居也有些這樣的味道。
真如和尚眉宇有說不盡的愁苦,手指顫動一會,忽地站起,來回走動,口中喃喃道︰「天欲殺地,地將何處?地欲殺人,人將何去?天反地覆,陰陽倒懸,慘!慘!慘!」
真如和尚連說了三個「慘」字!
眼前景致倏地一變,方生整個人置身蒼茫大地之上,就見遙遠天際,天傾一角,無邊天河傾瀉下來,大地顫抖,遠處地陷無數,地火升騰,竟是一番活生生的末日煉獄慘景。
方生心神歷練無邊地獄,心志之堅無法為喻,但見眼前景亦仍心搖神動,面無人色。
要知道,那無邊地獄誰方生獨自闖過,而眼前景天塌地陷,卻見無數人類掙扎嚎叫,一張張男女老少面孔就在眼前晃過,真是慘不忍睹。
這就是末日嗎?
水劫、火劫、風劫、雲劫、雷劫,最後地劫!
水、火、風、雲、雷這五劫人類還有一線之機,唯有最後地劫一,6沉海底,人類滅頂。
方生整個看呆了,當陌生的人群開始變換成馮城那些熟悉的老老少少時,方生心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沖擊感。
馮城老巷那些與世無爭的老人們,鄉下吹笛的牧童娃,月光山下月亮村的村民,方生童年的玩伴,還有老爹雷老道、花大姐一個個掙扎與地火天風之中,悲嚎、絕望!
不!方生完全忘了自己處于幻境,大叫一聲,沖了上去,沖上莽山的最高峰,方生張開雙臂大聲咒罵老天,就在瞬間,宇宙八荒水、火、風、雲、雷、地劫總共六道劫氣化作六條巨龍一般直沖入方生體內。
方生其狀若魔,不驚反喜,大叫道︰「好啊,好啊,沖我來吧!天要塌,我撐天;地要陷,我補地;人失德,我興道!」
轟的六聲巨響,方生整個炸成粉塵,六劫之劫氣消失,天地重歸一清。
方生倏地醒了過來,整個人拘攣地倒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生掙扎著爬起,古廟還是那座古廟,月光依然清冷,古廟依然殘破,沒有真如和尚,剛才天地崩壞的場景宛若是一場夢。
是夢?
太過真實了!
方生全身上下都濕透,且有一種嚴重心力透支感。
方生盤坐調息了好一會,緩過勁來。
這泉寺果真有古怪,比自己的閑居還要古怪。
古怪是古怪,但方生不懼,因為真如大和尚曾在這駐錫,令方生有一種奇怪的親切感。
方生又坐了好半會,嘆息聲再听不到,幻境也沒再出現,一切再正常不過。
方生邁步出了泉寺。
泉寺前頭沒有高建築,因而視野極好,方生就看到都市燈火繁若天上的星辰,好一派繁華安逸現代文明世界,方生進去泉寺也就半個小時不到,卻有一種宛若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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