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方生從那片槐樹林出來。
他打了兩個小時太極，身心非常舒暢，基本上把幾個小時前泉寺遭遇的東西決斗平伏下來。
人有生老病死，星空有成住破敗，這是永恆定律。
華夏神農集團的孫思存做的長生計劃，不過是人增壽到八萬四千歲，終究增不到萬萬歲，即便是萬萬歲，與時間長河比起來，實際上跟百歲，並沒有太大區別。
一個星球的緣起緣滅，也是如此。
但話雖如此，親身經歷卻又不一樣。
方生舉目四周，人類社會正是繁花似錦，人氣欣欣向榮，越見如此，心底深處越是有一層隱憂。
那幻象太過真切、太過震撼，終究給方生心靈造成一定影響。
方生苦笑了一聲，自己成了那杞人了，開始憂天呢？
方生回到宿舍，推門，張留已起，見到方生就問方生昨晚去什麼地方了，說手機響了好幾下，不知是誰打來的。
說罷，張留嘻嘻一笑，是弟妹來查崗了吧。
方生瞪了張留一眼，瞥了一下，另兩個床鋪空的。
張留說侯開和錢如龍兩個去晨練了，還沒回來。
方生拿起手機一看，不是旁人，正是扈嬈扈教官留給自己的聯絡號碼。
方生趕緊回撥過去，人走到窗前。
剛一接通，那邊就傳來扈嬈幾乎怒吼道︰「一晚上到什麼地方風流快活去了？！」
方生听了一楞，這語氣好似是妻子對丈夫。
扈嬈也意識到語氣不對，連忙又說道︰「我說方生，答應好的事情，怎麼不履行啊？」
「什麼？」
「別廢話，麻利地給老娘現在就上《玄武紀》，馬上接受加入四海幫做長老的邀請。」
原來是這事啊，方生心道。
扈嬈早過邀請，卻始終不見方生簽了電子協議回執過來，一查，原來自找這家伙談過之後他都沒上過《玄武紀》。
這可奇怪了，扈嬈本能地認為有別的幫派給方生開出更優厚的條件，這下急了。
「好！」方生應了一聲，然後掛了電話。
離上課還有一個半小時，還來得及。
拿起頭盔，方生心道，的確是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上《玄武紀》了。
上《玄武紀》一開初是出于賺錢的目的，其中武道追求也有部分吸引力，到後來，主要是與艾晴他們的相處，感覺到人味，但是方生心頭並沒有對游戲產生很強烈的依賴感。
這一點，方生與很多沉浸游戲中人不一樣。
登6《玄武紀》，方生出現在自己單間。
方生采用自動模式，跟張留說若是他吃早餐幫他帶一份回來即可。
點開私密通信空間，有許多熊闊海、逍遙子、黃良還有艾晴妹子的留言。方生一一做了回復，然後找到四海幫扈幫主的電子協議。
一共有三份，內容基本不一樣，時間間隔都是一天，越到後面的條件越優厚，由月工資一萬已漲到三萬。
這扈幫主急了。
方生也不客氣，按那條件最優厚的電子協議簽上自己的大名，蓋上自己的電子印鑒。
一蓋完，系統立刻提示︰您成為四海幫第十位長老，享受四海幫如下福利……
方生看了一通，以前是欣喜，現在感覺淡了。
方生出了單間，漫步海州古老的街頭。
沒什麼變化，大抵唯有游戲世界，才可以做到一點類似亙古而存的味道。
方生正感慨著，艾晴的短信來︰「站在那別動，我馬上過來！」
艾晴妹子，許久沒見，倒是有些想念。
沒過多久，一身一品武將袍的艾晴飄飄若仙出現。
方生笑了，迎了上去，張開臂膀，道︰「好久沒見，來個擁抱！」
艾晴身子靈巧地跳開，道︰「抱其他妹妹去！」
似有所指啊，方生口中卻說道︰「什麼時候升級武將的？」
艾晴撇了撇嘴，一副「你才知道」的樣子。
「啊，四哥最近忙啊，華夏國旅那導計劃已經開啟了，我現在每天在海州大學接受再教育了。」方生撓了撓頭。
「春節都忙什麼呢？」艾晴突然問道。
「啊？！」方生口立刻閉起來。
「听說，除夕那晚那位女同事也沒回家？」
「啊！」方生瞪大了眼。
「小花告訴我的。」艾晴別過臉去，看城樓的燈籠，臉悄悄地紅了。
方生又撓了撓頭。
「是因為那個才很久沒上《玄武紀》的吧。」艾晴轉過臉來，正色道。
「沒有，沒有。」方生連忙說道，心里居然有一絲愧疚。
「好啦，我相信你。」艾晴說道。
「艾晴妹子是不是吃醋呢？」說話跟跳舞，艾晴退一步，方生就得進一步。
艾晴白了方生一眼，道︰「才沒有。」
「我那女同事已經到外地任負責人了。」
「哦，是嗎？」艾晴湊了過來，忽然在方生耳邊輕輕道︰「那事，真的有意思嗎？」
方生大窘，沒想到艾晴這麼直接，趕緊道︰「就那麼點意思。」
艾晴嘻嘻一笑，臉頰也紅了。
「對了，一直沒問你開意根的事。」時間不多，方生趕緊問整體，並把自己開力根的事向艾晴簡要通報了一下。
六根開任何一根者，都知道其它五根。
艾晴听方生這麼一說，眼楮一亮，就把她開意根的過程簡要說了一遍。
原來艾晴得了那什麼稀奇的石頭病之後，一度很沮喪、情緒不佳，後來朋友介紹了《玄武紀》，艾晴上游戲後現可以像常人一般，非常高興。
自那後，艾晴一天幾乎二十個小時在游戲中，甚至整天整夜都在。
一年後，意根就開了，大抵在腦海中央，說起來有些像腦垂體的位置，不過又有些不對，大多時候在腦袋里面，但有的時候，艾晴又能感覺到意根在身體外頭。
方生點點頭，正如花大姐所說的，根竅可以在身體內也可以在身體外，玄妙之處不是簡單幾句話可以形容。
方生大抵掌握了，艾晴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一個過程，日夜心神沉浸其中，沒有間斷，跟自己默誦「唵阿吽」道理一致。
與艾晴聊完，約好晚上再見面的時間，方生告訴艾晴現在培訓班晚上可以上網可以玩游戲里。
艾晴听罷很高興。
出了《玄武紀》，方生端坐在床頭了一陣呆。
問了意根的事，卻沒有什麼收獲。
不知怎的，方生心里有急于提升自己戰力的沖動。
似乎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東西讓他不舒服，這是一種危險的感覺，
很淡的危險感，若不是念「唵阿吽」方生是感覺不到的。
方生嘆了一口氣，在這種狀況下，怎麼去開神根？！
方生原本認為他很容易就開神根的。
方生分析自己的狀況，自出生九年間自己對外面人來說就是痴兒，渾渾噩噩，但現在想來，其實是一種修行，是涵養神根。
古代修士講究人有三寶︰精氣神。
一般的修行過程是練精還氣、練氣還神、練神還虛，都是按這個秩序來走的。
而現在，方生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正好相反。
殘脈體質，相比正常人的有漏之軀而言，他是大漏之軀，于是以神補氣，以氣補精，走的是完全相反的過程。
方生可以輕松入神通的靜極、觀想境界，就是因為神壯，神壯才能源源不斷地補氣、補精，不使軀體崩壞。
別人開神根千難萬難，方生認為自己不會。
但是這幾天，用工不可謂不深，但沒有感覺，看來還是缺乏機緣。
方生雙眸流光閃動，是了，就是機緣，力根之所以開，若非沒有龍珠粹體，殘脈之軀轉成龍脈之軀，若非海底深處得真如大和尚隔世灌頂，這兩個條件差一條方生的力根就開不了。
當時看起來容易，現在想來，機緣配合何等重要。
這個問題終究還是想簡單了，即便是艾晴說開意根，雖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但其中過程又是何等曲折復雜。
一個身殘的姑娘怎樣不再悲觀、不再絕望，全身心投入虛擬世界，身動動不了，時時刻刻都是意動，如此還讓她一步一步走到武將的級別，而這原本就是正常人也是十分難做到的，這其中她的意志力有多強韌，而這些全部被她笑顏如花的外表所掩蓋。
人身六根，六根皆開，得六種清淨之氣，時刻對身體沖刷洗穢，最終達到六根清淨之體。
六根清淨又如何，是否大圓滿？
恐怕也不是，方生搖頭嘆息，他現在能十分理解隱居馮城的那些修士為什麼看起來沒有精猛修行，而是選擇平淡的生活了。
修行之路，沒有止盡。
那麼，我為什麼修行？
方生心底最深最深處的一個聲音出來了。
這個聲音出來，方生全身就是一哆嗦，然後雙目就有些紅。
母親，是了，方生是為了母親。
母親死了，老爹的話是升天了，方生修行，即便老爹說他是殘脈之體，他也日夜盤坐，一半是為了不讓老爹失望，一半是為了日後能見到母親。
沒有哪個孩子不想念自己的母親的。
方生晃了一下頭，把點心思重新沉入心底最深處，即便是自己平時也不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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