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隻笑的出來,見巧兒也在,且氣色不錯,不禁明眸熠熠喜上眉梢道︰「巧哥兒今日也來了麼?夫人每日里念叨你,快請進來吧。」說著,打起了簾子,讓他二人進來,又彎悄聲對周夫人道,「太太,大爺帶著巧哥兒來給您請安了。」
周夫人忙睜開眼笑道︰「快讓他們兩個屋里坐,巧哥兒家中如今可好?」
巧兒含笑道︰「托太太的福,家中都好。」便與周福襄一左一右坐在丫鬟們搬來的交椅上,余光卻與青隻暗暗交匯。
不多時,雪梨等人捧了青花折枝花卉紋大盤進來,內盛著葡萄橘子酸橙等物,周夫人便笑道︰「何時擺下的這東西?」
雪梨笑道︰「這是前兒外面莊子上馮大娘孝敬來的,因太太那兩日身上不舒服,我們就沒要,都讓送去姨女乃女乃和大爺那邊了。這碗里的是大爺屋里的明月送來的,說是一早就湃在了冰水里,單等著大爺回去享用,卻不料大爺往我們這兒來了,就把這些端來讓大爺和哥兒吃些消消暑。」
周夫人點頭嘆道︰「雁卿那邊這麼些個丫頭里,唯有她心思最細,也最讓我放心。倒是你們兩個從哪里玩來的,外頭太陽那麼毒,巴巴的讓丫鬟們找來?」
周福襄笑道︰「才從後花園里來的,老爺帶著相公們賞荷花,特意叫了我和天巧去,說要考考我們功課呢。」
周夫人不由哦了一聲,忙問他︰「考的怎麼樣呢?」
周福襄和巧兒相視而笑,沒來得及回話,雪梨就快言快語說道︰「剛才外面跟著老爺的大富送大爺進來時說,老爺和相公們都夸贊大爺和哥兒的功課好呢,還讓告訴太太,叫許了大爺半日的假,竟不必再回去讀書了。」
周夫人听罷,心里十分高興,忙叫人伺候他兩個吃了些葡萄橙子等物,看著周福襄穿的藕荷色纏枝蓮花六團罩甲,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忙叫來青隻道︰「去後面把我給他收起來的那兩條汗巾子拿出來。」
青隻答應一聲便往後頭紅漆實木箱子里翻找出兩條汗巾子,一條松花一條大紅,捧出來遞到了周夫人面前的幾子上。
周福襄一面吃著葡萄一面笑問道︰「這又是什麼?」
周夫人道︰「是那日杜繡山莊的杜小姐和他母親帶過來的,我嫌這顏色都鮮艷了些,不合我們這樣的年紀。倒是你來的正巧,前兒我就打算讓人給你送過去的,只因身上一直不舒坦,竟把這事給耽誤了。如今你人在這兒,回頭讓人把這兩樣帶回去,你愛帶哪一條就哪一條,另一條給巧哥兒吧。」
天巧聞听忙起身謝了,坐下來拿眼瞅了一下,見那一條松花色的垂下來的一端分明繡著的是熟悉到極致的桃花,心里咯 一下,知這一條汗巾子就是那日板兒哥拿去街上賣掉的那個了,只是想不到竟是被周府買來了。
周福襄也起了身,走到周夫人身邊,把那兩條汗巾子對比著瞧了,拿了松花色在手中笑道︰「這一條好的不能再好,也是杜家莊孝敬來的?」
周夫人笑道︰「這一條卻不是,你的眼力勁兒倒是不錯,我也冷眼瞧著松花的出眾些,只為了這個,那日還差點鬧了笑話。」
周福襄忙道︰「什麼笑話?」
周夫人笑道︰「這一條松花色的是咱們府上采買來的,送到我屋里,我瞧著汗巾子上繡的花精致,且針腳又出色,還以為是杜繡山莊的繡娘私自繡了拿出來賣的,正巧杜家莊的杜夫人和她女兒杜柏芳來我這里玩了一會子,也拿了一個汗巾子來,喏,就是那一條大紅的。我想她這樣的好意,不能不讓她知道這事,便把家里買了一條汗巾子的事兒說了,還拿出來給她看,讓她瞧著是不是杜繡山莊的繡法。杜夫人和杜小姐一起看了,都搖頭說不是,竟讓我好一陣尷尬。」
周福襄便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雖說人都傳咱們村里最好的繡娘都去了杜家莊,可保不齊還有那些不願離開家的人,也做得一手好針黹呢,竟不必大驚小怪。」
周夫人這才開懷,周福襄又將那松花的汗巾拿到巧兒面前,送給她看了笑道︰「這一條給你,我留那一條大紅色的。」
巧兒忙推卻掉,忍不住笑道︰「你才說了這一條好,又把它給我做什麼,我倒是喜歡那一條大紅色的。」
周福襄笑的收回手︰「我正因看它好才要送給你,哪知你卻不喜歡。也罷,你既然愛紅色的,我就留了松花的也是一樣。」
他們兩個推來讓去,逗得屋里周夫人和丫鬟們都笑了,忙把汗巾子給他們兩個疊起來放在一處,只說是走的時候再拿也不遲。二人便在周夫人房中坐了半日,到了傍晚有掌事的老媽子進來回話,巧兒恐不方便,就朝周福襄使個眼色。周福襄會意,便告訴周夫人要回去躺一會子,周夫人答應了讓青隻送他們回去,又說︰「太陽剛下去,仔細地熱,別從院子里過去,寧肯繞點路,從廊橋上過去吧。」
青隻忙說知道,留了雪梨紅櫻在屋里照看,她自己送了周福襄和巧兒出來。因顧及周福襄在,主僕兩個不敢隨意講話,青隻便開口佯裝問了巧兒道︰「那日听大爺說哥兒從橋上掉下去了,好端端的,怎麼就成了這樣?」
巧兒知她心里必然惦記這事,又想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瞅了一眼周福襄,這里便笑道︰「那日正逢端午佳節,大家都擠在橋上看賽龍舟,板兒哥也在船上,我因要看板兒哥,一時失察就落下水去了。」周福襄听聞,知道巧兒方才的那個眼神是示意他不要多說,便笑著看他要怎麼編下去。
幸得青隻沒有深究,點了頭又問道︰「落水之後是誰救你上來的,可吃了藥不曾?」
巧兒道︰「是板兒哥救得我,還好沒什麼大事,不過是躺了兩日罷了。」
周福襄對于這事是知道的,也忙道︰「板兒救出你之後,我還上他們家去瞧了呢。你那時沒醒,還是你的姐姐出來接待的我們。」
巧兒細想當時瞞天過海的場景,不覺好笑起來。青隻卻是不解,姥姥家里有個青兒她是知道的,不過青兒的年紀比巧兒要小上一歲,哪里又多出個姐姐來。于是皺眉笑著道︰「是哪一個姐姐?」
周福襄忙指著巧兒道︰「是天巧的同胞姐姐,姑娘是沒看見,他那個姐姐竟與他生的一模一樣,說話做事大方又得體,比天巧也不遑多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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