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院中的柳枝花束,翠綠色的柳葉零落散在周圍,似一雙一起飛不起來的蝴蝶,沉靜地躺著。
良久無言,我微微嘆息,「我是想這樣,但並想要九王爺強加諸在我身上。」
他笑道︰「我不給你機會,你以為林老爺真會答應嗎?」。
「可是如此,九王爺又有怎樣的打算?利用我?」
他軒起眉頭,黯然道︰「我們就不能好好談談嗎?」。
我承認語氣不夠好,立即斂聲道︰「好。趁著今日機會,九王爺不妨把一切的都告訴我,就算死了,也好過明白。」
「我不會讓你死。」他神情散淡,只看著我道︰「馥雪死了,我無能為力。但你,我絕不會讓你也死。」
我渾身一怔,難掩滿目驚慌之色。
九王爺微微一笑,「你既迫切想知,我只管告訴你好了。我的目的無非是希望你掌握林府,至于其他,等有一**真正做到了,我再告訴你不遲。」
他終于承認了這個目的,可是他為何想要得到林府?
「九王爺和林老爺不是至交嗎?怎麼現在反倒成了敵人?」
他偏頭思忖片刻後含笑道︰「以前的確是,林府正是有我撐腰才能得今日繁華,不然早已敗落。可這老匹夫盡是陰險,企圖恩將仇報,我還容得了他嗎?所以,選擇重新扶植林府當家人。恰巧馥雪選中了你,我便依了她。」
我知道這都是九王妃的主意,她是想死後找人代替她幫助九王爺。偏偏我入了她的眼楮,難怪她說只因我是林府的人,她才選了我。
只是,究竟九王爺和九王妃為什麼都這樣看重林府?林府在蘇州城地位是不錯,可終歸也只是家商行,現在又落入危機,對他而言還有得用處嗎?
照理九王爺是官,官商勾結為的是財,但我可不信九王爺會是個落魄王爺,他能隨意就砸一萬兩黃金,顯示他的財富不可小覷,也就並不為財。
不為財,也不可能為色,唯一可能就是為權。但他的官已經是極大,除非是想要做這獨攬皇權的九五之尊。
被自己的猜想驚醒,又聯想楚美人曾說過的大興朝局勢,總總跡象表明唯一的可能就是如此,他是要奪權奪得萬人之上的權利。
心里已經肯定這個答案,那麼林府對他奪權又起了什麼樣的作用?
陡然想到一點,奪權的最大條件是要兵馬齊全,財富充足。林府會不會就是他奪權路上的的堅實財力後盾?
想此,我簡直不能再繼續構想下去,單是他要奪權,就嚇的我心慌。我怎麼能同一個反天逆命的人扯上關聯?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
現在擺在我面前的路越來越難走了。
要不,我直接去找楚美人,說清楚九王爺有怎樣的計謀,然後皇帝就會派兵來捉他。
要不,帶著我娘逃的遠遠的,什麼事也不管,離開林府。反正這些日子我攢了不少錢,日後再開間小店,自食其力也能不愁吃穿。
還是,再要不,我幫九王爺,等他做了皇帝,再答應放我離去。這大興誰做皇帝都與我無關,如果我幫了他,說不定他一高興還真允了。
我抓著腦袋,來回踱步。怎麼辦?為什麼我要知道這麼多呢?到底哪條路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我真的糊涂了。
「清平,你何需如此迷惑?」九王爺看我樣子,他早就泰然自若的坐在石凳上,緊盯著我道︰「你很聰明,太過聰明的人又往往糊涂。該怎麼走下步棋,不是你能決定,而是看整盤棋的局勢。」
我想想也是,「我早就是被算計的棋子,怎麼走,要看捏子的人。」忽又笑道︰「可是,棋子也有黑白之分,選擇是黑子還是白子,那顆棋子總有判斷。」
他定定的看了我片刻,好像是要看清我的想法,過了會才豁然笑道︰「我記得曾和楚大人對弈時說過,我習慣一人下棋,白棋黑棋皆掌控于手,不容他人定奪。」
我心中狂跳,面上若無其事道︰「清平不懂下棋。但九王爺也曾說過,下棋有對手才會有變故,九王爺欠缺的只是對手。但遇到真正的對手,白棋黑棋反而由不得一人選擇。」
他輕手揮掉袍子上的柳葉,仰頭神往而笑︰「真正的對手?我也很期待。」
我不再說話,靜靜的坐在他對面,思緒卻飄的很遠。
究竟我要怎麼決定呢?
林府選新丫鬟的日子終究是要來了,而九王爺也搬來了我的樓閣,就住在我房間旁邊。他住進林府給出的理由是,九王妃甍,他夜不能寐,終日蕭索,欲與側妃追悼,故搬進林府,與我同住吃素,祭慰王妃在天之靈等語。
這樣一番真心之語傳到林府,眾人皆感九王爺是世上難得痴心之人,又同羨慕我覓得良人,自是恭喜。
但我卻覺得他住進了林府,又有大陰謀。可自昨日談話之後,我再不敢多問一句,凡事也盡量避諱他,只一同吃素時,偶爾幾句客套話應付。
今日晨起,我吩咐了芷嵐帶小魚過來,我正梳頭,她一動不動的垂著面,我道︰「你們先出去,小魚留下。」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小魚,我方笑語︰「小魚兒到了我這,怎麼成了跳不起來的死魚呢?」
她立刻跪下道︰「好姐姐,我再不敢欺瞞姐姐,偷的荷包不是還給你了嗎?」。
「你還挺有本事,瞞過你姐姐,跑到大街小巷化身小魚兒,到處行竊,連官府都拿你沒轍。」
「好姐姐,我也是沒辦法。」小魚兒跪在地上,身子顫抖︰「我娘病的太重,只要有幾味藥就能見好,可我姐姐在林府也沒攢多少銀子,又貼補了家用,我就去外面行討。卻成日受打,後跟著師傅學了這偷竊的絕活,靠技能為娘親偷了些治病的銀兩,才能熬過來。」
她低聲啜泣,「我知道自個長得不漂亮,也沒想進林府,偏偏娘和姐姐都要我進來,我才會故意露出荷包,引起你注意,這樣我就可以留下來了。」
我拉她起來,握著她的手,蹙眉哀傷道︰「哎呦你可真是命苦的,說的這般淒涼。」
她圓溜溜的眼珠子眨了眨,「謝謝姐姐肯替我瞞著。」
「噯不忙。」我打斷道︰「把你偷的東西都交出來吧」
她發起抖,「好姐姐,我偷你的荷包里面也沒多少錢,最後用的只剩下這麼點了。」她從兜里拿出些碎銀子,「這都是你的,我還你。」
我推過她的手,「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她驚道。
「還給我裝起糊涂來」我臉色一變,斥道︰「前晚在春風閣,楊峰的一千兩白銀可是被你偷了?」
她張大了嘴巴,直搖頭道︰「沒有。」
我一臉笑意的盯著她,「我在春風閣樓上可是親眼看見了,你倒還能繼續鬼扯。你偷了楊峰的一千兩,楊峰氣的到處抓人,你怕被抓到,才故意躲到林府來避難的吧」
小魚兒臉一白,眼圈都紅了,我冷笑道︰「再不老實交代,我就直接把你交給官差了,林府容不得底子不干淨的丫鬟。」
她一听,雙膝猛的跪地,拽著我的裙擺︰「好姐姐,我都招,是我偷的,求你別把我交給官府。不然楊峰非得打死我了,好姐姐,求你別報官。」
她重重的垂頭磕在地上,哭的哀嚎,像真是被嚇到了。
「好了,別磕了。」我嘆息道︰「你起來,好好說話。」頓了頓,我又道︰「要我不報官也行,只要你老實交出那一千兩白銀,我便不再提,更會護你周全。」
小魚兒一愣,臉頰浮紅,「好姐姐,你要那一千兩白銀做什麼?你可千萬別交給楊峰,他不是什麼好人,他的錢也都是髒錢。像他這種人,我不偷,別人也會打上他主意。」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把錢還給楊峰了?你只要老老實實把一千兩叫出來便罷,其他的別多問。再說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你給藏哪了?」
「原來姐姐是要獨吞啊」她突然露出警戒的目光,「姐姐可真夠狠,我冒了生命危險去偷楊峰的銀子,姐姐一句話就想把這些全部獨吞。」
我聳聳肩︰「那你到底是交還是不交?」
「不交。我小魚兒在蘇州混了多年,師傅還教了一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死了我也不交。」
這叫什麼話?寧可死也不放棄錢財。不過這丫頭倒是挺有骨氣。
我扯扯嘴角,「你不交,我也有法子。你扮成男兒混出去做偷雞模狗的事,顯然你母親和姐姐都還不清楚。要是她們知道了,你可想過後果?」
「你……你好狠毒。」小魚兒氣結,「沒有想到你是這樣卑鄙的人,虧我姐姐還說你人好,我娘也稱贊你心地善良……」
「打住,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倒是交還是不交。我數三聲,不交,我立刻派人把你偷錢的事傳的人盡皆知。」
她咬緊下唇,忿忿甩頭道︰「我交,你這樣逼我,我能不交嗎?」。
我眼楮一亮,笑道︰「那你就快說吧一千兩白銀藏在何處?」
小魚兒瞪視我,不情願的在我耳邊低聲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