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異想天開
天下諸侯帳下的謀士武將,只有很少是懷著匡扶天下的宏偉理想而投效君主。
他們效忠的君主,若只想固步自封,守住既得成果,那麼謀士武將則追求的是保存當前利益。
如果君主有雄心壯志進取天下,麾下謀士武將則會追求極限利益。
像郭圖這種謀士,誰也不能說他心懷不軌,袁紹若敗亡,牆倒眾人推,他作為袁紹的謀士,下場也一定慘淡淒涼,他自然是希望袁紹越強越好。
打下關中,擴張屬地,把涼州司州都收入囊中,再聯合劉表對曹操形成夾擊,袁紹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到時候,封侯拜將,家門顯赫,這都是理所應當的。
只是,事分輕重緩急,急功近利,往往欲則不達。
袁紹即將一統河北,可謂勢吞天下,氣貫長虹。
郭圖做做白日夢沒關系。
哪個諸侯帳下都有這種謀士。
不可否認,郭嘉麾下也肯定有人認為拿下關中後,進取中原,席卷天下不在話下。
但是了解郭嘉的謀士,不會跑去給郭嘉進言冒進,那是自討苦吃。
可袁紹就喜歡听人吹捧恭維,人生得意嘛,是需要一些贊美的聲音來炫耀張揚一番。
但是要分清場合,分清輕重。
如果被勝利蒙蔽了雙眼,只會誤己誤人。
此時此刻在袁紹心里,攻打關中的想法已經生根芽,他所顧慮之處,是擔心曹操從中作梗,或者說曹操慫恿他本就是有著不良企圖。
袁紹甚至有種非常惡俗的想法︰
總之不能听曹操說什麼,就做什麼,吹毛求疵也好,無理取鬧也罷,都要給曹操添點兒亂,讓曹操不能稱心如意。
沮授是真心真意輔佐袁紹,為了袁紹霸業,有時連冒犯主公這種危險的事情也會做。
「主公,雖然函谷關就在並州的西南,相距不遠,可主公若要兵去討伐關中的郭嘉,是要從冀州調集大軍千里迢迢而去啊,這車馬勞頓,糧草運送,都是沉重的負擔。主公這些年都在與公孫瓚交戰,三軍疲敝,勞苦不堪。此時,可不是一個動兵的良機。」
沮授的話不難理解。
公孫瓚躲在幽州的易京,是冀州東北面很遠的地方,而關中在冀州西面,也是不短的距離。
這東來西去的一段路程,對連年征戰的將士們就是個苦差事,更別說還要押運糧草輜重,更加苦不堪言。
在沮授看來,袁紹要打這一場仗,先自已的準備就不充分,倉促出兵,後果不堪設想。
「郭嘉雖名義上佔據關中名不正言不順,但他的的確確是剿滅李傕郭汜的功臣,是為天子,為天下斬除逆賊的功臣主公您去討伐郭嘉,無非就是曹操用天子的名義罷了,難道您甘心被曹操指使嗎?」不跳字。
打仗要有名義,曹操固然可以用天子名義來號令袁紹,甚至用郭嘉無故佔據關中為由使得袁紹出兵是大義所趨。
可這種理由現在天下人還有誰信?
要是這種理由可以作為大義的話,是不是曹操用天子名義把劉表的官職撤銷,劉表不從,那麼曹操就可以攻打劉表了呢?
袁紹打郭嘉,不義無名,甚至會遭人唾棄。
沮授是從局勢本質出去分析,不光袁紹,堂內眾人都陷入了沉思,郭圖也不例外,他雖私心重,卻也不是胡攪蠻纏唯利是圖的人。
見到袁紹消去怒氣開始用心聆听,沮授松了口氣,生怕袁紹沖動之下就揮軍西去。
「關中有雄關拱衛,郭嘉雖只有不到十萬的兵馬駐守關中,卻也不能小覷,他只要死守不戰,要攻克函谷關,可是要付出極大代價的。郭嘉有地利之助,加上他善待百姓,民間口碑極好,若伐關中,關中百姓恐與郭嘉結成一心,此乃人和。主公,在下希望主公三思,拒絕曹操的提議,不要兵攻打關中。主公現在要做的就是剿滅公孫瓚,而後逐鹿中原,待主公將曹操也擊敗後,劉表,袁術之流,不足為懼,就算郭嘉在關西成為強勢的諸侯,那時,主公再與郭嘉一較高下,決定天下歸屬」
沮授言語激昂,鏗鏘有力,表情凝重,目光灼灼地盯著袁紹。
興兵攻打關中,一統關西的想法在心中漸漸熄滅,袁紹的頭腦是能夠听明白沮授的分析,這頭頭是道,條條有理,袁紹甚至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堂內沉默,儀表斯文的審配卻忽然一臉愁色地說道:「主公,在下擔憂,若是主公在席卷中原之前,郭嘉提前一統關西,那麼主公南下時,郭嘉趁火打劫,或是倒向曹操一邊,對主公可是不利啊。」
對未來局勢的把握,所有人都只能通過猜測推斷。
袁紹這一听,腦子混亂起來。
擺在眼前的形勢,公孫瓚還有口氣,可郭嘉已經拿下了關中,只要緩過初期,郭嘉就立刻強盛起來。
而他要揮軍南下,怎麼也要準備一兩年吧,這個時間里,郭嘉如果安枕無憂,必定能夠在他攻伐中原前擁有決定中原局勢的實力。
現在的郭嘉,可以說是位居袁紹之下的天下第二大諸侯。
「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唉……」
袁紹心生氣惱,又愁又怒。
他也懼怕郭嘉和曹操聯合起來,這樣的局勢是很微妙的,若是只有兩方博弈,那還好說,可自郭嘉拿下關中後,長江以北,就是郭嘉,曹操,袁紹三方在周旋。
三家里,袁紹最強,常理來說,應該是曹操和郭嘉聯合起來對抗袁紹。
可曹操與袁紹是正面交鋒,郭嘉暫時還無力東進,也就無法對曹操構成威脅,同時也沒辦法征伐袁紹。
曹操抵擋不住如日中天的袁紹,並且他是三家中最弱的,所以他要挑起袁紹與郭嘉的爭斗。
審配這一番話的效果使袁紹攻打郭嘉的想法死灰復燃。
袁紹害怕這一次拒絕曹操,下一次,就是曹操和郭嘉結盟來對付他了。
不過,袁紹留了個心眼。
「我今日就給曹阿瞞回一封書信。哼,他想讓我去打郭嘉,自已在一旁看戲,痴心妄想。顏良文丑,整軍備戰」
袁紹的決定很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地就下了一個結論。
田豐和沮授滿目錯愕。
剛才不是都說清楚了嗎?
為何主公還要備戰?
唉……
冀州袁紹在議事時候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才下了決定。
遠在南方的劉表卻一派輕松。
荊州是落魄士族欣然向往的避難所,在襄陽聚集了為數眾多的文人雅士。
自從提領荊州以來,劉表拒郭嘉,敗袁術,殺孫堅,擋張濟,一連串的防守戰役打得極為精彩。
天下人可以說劉表是個守成之君,卻不能詬病他沒有野心。
因為劉表的所作所為,都是恪守本分。
他是荊州牧,老老實實地治理屬地。
天下人誰敢說他不去擴張屬地就是錯的?
他招撫流寇,萬里肅清,使得群民悅服。
比起那些不斷擴張屬地的梟雄,劉表更加心安理得。
至于閑暇之余喜歡吟風弄月,憧憬風花雪月的生活,也沒有錯。
在士人眼中,劉表這是高雅的追求。
他們推崇劉表不無道理,一個能打仗的文人,是值得崇拜的。
襄陽州牧府中
劉表本在寫詞賦,這番閑情逸致被一封密詔給破壞了。
同樣召集謀士們商議,劉表顯得有幾分無奈,卻並不緊張。
謀士們看完密詔,多半都在冷笑。
曹操這挾天子令諸侯還真不客氣。
真把自已當天子了?
「曹孟德用天子名義下了這份密詔,稱郭嘉未得詔令便佔據關中,令我兵攻打成都討伐郭嘉。郭嘉剿滅李傕郭汜有功,斷不能伐,你們看,我該用怎樣的借口推辭掉這份密詔?」
劉表不同袁紹,劉表沒有稱霸天下的想法,他提領荊州牧的時候已經年近四旬,現在也已經四旬過半,他如果還做著一統天下的春秋大夢,也就難怪歷史上死于非命的無知之輩多如繁星了。
曹操讓劉表也打郭嘉,不過是攻打成都,這個差事,劉表肯定不願接,現在荊州太平無事,袁術的注意力也轉移到了徐州那邊,他好不容易能夠寢食安穩,沒必要無事生非。
誰也不得罪,誰也別來得罪我。
劉表就是那種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主。
堂中謀士們都有點兒意興闌珊。
他們自負才華過人,現在卻只能幫劉表出一些不入流的主意。
像怎麼推辭曹操的這種小事,他們還真都提不起興致。
「郭嘉北進關中,益州東部的兵馬絲毫未動,周泰在巴東,張白騎在涪陵,就算趟過這兩郡,張燕在江陽,成都有郭嘉留守的兵馬,曹孟德這是異想天開呢?莫非是刻意刁難主公?」
伊籍搖搖頭,長吁短嘆。
不管怎麼說,益州都還有十萬兵馬,劉表也有十萬,但是劉表能傾巢而出去打益州嗎?
就算劉表想打,也未必打得過啊。
好不容易過上了安寧的日子,劉表可不希望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這主動攻伐郭嘉,等同在家門口樹敵,何況又打不贏,吃力不討好。
第三十六章異想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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