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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欣做夢都想象不到王秋的‘女兒’會是這樣的,她不知道要如何形容面前的女孩,至少在她六十多年的生命中,從未遇到過相似的,
尤其是那雙眼楮,當它掃視在自己身上時候,胡欣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太像了,太像了王秋了,不,簡直一模一樣,當年五六歲的小女孩就是這麼看她,幽深沉靜的仿佛要看進人的心里去,好像所有骯髒的污垢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胡欣沒有絲毫懷疑的肯定,她就是王秋的‘女兒’,盡管她們之間沒有一點兒相似的地方,
「你父親是誰?」胡欣最渴望了解的問題月兌口而出,
秋琳沒听見般,走向王晴,狄登跟在她身後,從一進保安室,他便打量著這里陌生的三個中國人,
狄登听不懂他們的對話,也不知道他們與秋琳的關系,而他真不好奇秋琳為何認識如此多的中國人,並且說的一口流利的中文麼,
當然不可能,但在監獄的洗禮後,在背負著巨額欠債的情況下,狄登明白什麼是他的該守的本分,
文妍注視著無論是在人煙嘈雜的超市,寧靜的醫院花園,還是在此刻充滿老一輩糾紛的保安室都總吸引眼球的女孩,
她知道王秋是她的姑姑,那麼如此美好的女孩豈不就是她的表妹了嗎,
「我不是讓你呆在屋里頭,」王晴本來被胡欣和文元鬧得心煩,秋琳又沒听她的話,所以語氣微微有些不好,「你和狄登過來能做什麼,」
這些麻煩事歸根到底是屬于王晴和文元之間,過去他們總把最無辜的女兒牽扯進來,而如今,王秋死了,成了艾德琳,又成了秋琳,王晴不想再讓她攙和,
「女乃女乃,我們快走吧,」胡欣對秋琳貪婪的眼神讓文妍實在看不下去,她是藝術院校的,自然也知道這個外國女孩全身上下的衣著無一不價值不菲,
尤其是她左手指上偌大的彩戒,在白皙的皮膚映襯下太顯眼,
「走哪兒去,現在走了,你爺爺就沒命了,」胡欣白了孫女一眼,她一直不喜文妍,同樣重男輕女的她本指望兒媳能生一個兒子,誰想是賠錢貨,學油畫花了家里多少錢,也沒見有什麼出息,
胡欣又對王晴說,「不吭聲,就是默認沒有父親?我就奇怪,沒听說王秋結過婚,哪里來的孩子,居然都已經這麼大了,原來真是一個私生女,搞的半天你們王家養出來的女兒也不過如此,」
胡欣明里暗里又是罵王秋又是嘲秋琳,總的來說被攻擊的都是同一個人,秋琳反而笑了,「你確定這來是要錢的態度?如果每一個要飯討錢的都像你這樣,恐怕世上的債務糾紛就要少一大半,」
她的聲音依然輕輕淡淡的,卻句句包含斥厲的指責,不止因為她就是王秋,更是因為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她一直渴望的女兒,那時秋琳就是不想讓孩子被人攻訐成私生子才同意與諾南訂婚,
「媽,」文杰看著秋琳,扔下煙,突然叫了胡欣一聲,「別管那個老頭的死活了,為了他在這兒死乞白賴的有意思嗎,」
文杰厭煩的語氣讓人很難相信他口中的老頭是自己的父親,
胡欣張嘴訓道,「臭小子,那是你爹,」事實上她也希望文元還是死了好,
王晴不想讓秋琳在這兒在受污濁氣,從沙發站起來說,「趁今天我還有心情跟你講道理,你就應該識相的走人,如果再有下次,我可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走吧,」王晴對秋琳說,
見王晴真下了狠心,絕了舊情,胡欣也慌了,文元治病的錢還有她的一半,
「把你孫女手上的戒指給我,我再不來煩你,」胡欣指著諾南送給秋琳的琺瑯鑽戒說,
胡欣人老,眼楮還利得很,她一眼就看出來秋琳的戒指是值錢貨,現在年輕人都喜歡買奢侈品,她以為這枚戒指也是某種大牌的商品,胡欣畢竟是沒見過世面的,她卻不知道,女孩隨意佩戴的一枚小小的戒指足以買下臨江任意的三棟別墅,
聞言,秋琳收斂了虛情假意的笑,把手抬到胸前,就好像在體味什麼,她不明白為何一听到胡欣對戒指起了歪心,自己心里止不住的氣怒,
當初諾南不經過她的同意,強行給她套上價值連城的古董,她用盡所有辦法也沒辦法摘下,而這就好像是一個前奏,到後來真正的訂婚戒指,一切變故與災難發生快得令她窒息,難道她不應該排斥這枚戒指的嗎,為什麼竟會種舍不得的心痛,
一直把注意離開放在秋琳身上的狄登自然發現了她的失神,他莫名把頭轉向窗外,卻恰好與站在人行道前幾米之外的男人對上了視線,狄登猛的向前連走幾步,
他,是不是眼花了,
才發新芽的大梧桐樹下,短發拂額的成熟男人靜靜望著這頭,狄登可以清楚看到他灰卡色的眼里淺淡的笑,他知道那是長輩對小輩慣常的善意,
狄登的舉動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怎麼了?」秋琳走到狄登身旁,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黑色的瞳孔陡然放大,幾乎佔據了幽藍的一半,
雖然他的頭發變短了,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好幾條,但他依然是人流中最出眾的那一個,臉上的溫柔與包容依然如昔,好像她和他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好像他還是她的父親,好像他們分隔的時間不是三年而只有三天,
他不是她最愛的男人嗎,為什麼她感覺不到心底那炙熱的愛戀,為什麼她要害怕,為什麼她想找一個地方躲起來,
是的,她不想看到他,一點兒也不想,
「他是…」王晴的話沒在唇齒間,王晴沒見過喬恩,但她肯定外面的男人是秋琳的養父,
因為她是王秋的母親,她知道男人的神情是只有為父母的人們對待子女時才有的寵愛,
王晴從未想到她女兒的養父如此英俊瀟灑,難道是因為王秋從未從文元身上享受過一絲一毫的父愛,所以老天爺補償給她一位這麼出色的父親嗎,
突的一聲,驚散了在場眾人的心神,
秋琳重重的推開門,就往人行道另一頭跑,她低著頭,寬大的帽檐擋住女孩臉上所有的思緒,每一步都讓她喘出粗重呼吸聲,即使心髒負荷已經到了限定,她沒有停,
直到被喬恩握住手腕,
「放手,」秋琳用另一只手扒拉著喬恩的手臂,使勁掙扎,但她的力氣哪能和喬恩相比,
「你不要命了嗎,」女孩的排斥令喬恩痛心,「再跑下去,會犯病的,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
喬恩的話卻讓秋琳平靜下來,她仰起頭,望向隨著歲月的流淌,身上的韻味被雕刻的越來越豐滿的男人,
「你難道還不知道我不是艾德琳,我是中國人,一個和你同年的女人,我是怪物,你不怕嗎?」。
秋琳說著說著竟笑起來,這是極張揚的放聲大笑,在人來人往的中心大道上,她與喬恩本已十分引人注目,
秋琳不意外喬恩會找到她,他的朋友遍布全世界,再加上曾經的關系,能查到這里很容易,況且她根本沒費勁隱瞞過,
而喬恩既然已經找到水城,找到她家,看到了她的母親,怎能還不知道她就是王秋,不,一向智慧的他,恐怕早就猜到她不是艾德琳了罷,
曾經秋琳為此彷徨恐懼過,但如今她早已離開了他們,離開了那錯綜復雜的交際圈,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在旁人眼中,秋琳和喬恩儼然就是一對慪氣鬧別扭側父女,女兒生氣,而父親在後面認錯,家家都會發生的小事,只因他們的容貌與氣質實在太出色,才吸引人眼球,
好在他們說的是法語,語速又快又急,無人听得懂兩人言語間足以驚駭他人的內容,
秋琳的話讓喬恩眉頭緊鎖,他毫不猶豫的把秋琳拉進中心公園,參差的枝葉遮擋了其他人的視線,
秋琳垂著頭,任喬恩抓著自己的手,兩手接觸的地方澀澀的,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變得如此生疏,
「不管你曾經是誰,在我心里你只是艾德琳,」朝夕相處了十年,不過才空缺了三個年頭,艾德琳便已經不是喬恩認識的那個,或者說這才是本來的她,而喬恩從未試圖深入了解過,
秋琳的頭仍然沒有抬起來,她怕與喬恩對視,更怕看到他眼里她再也承受不起的寵愛,
她不是艾德琳了,早就不是了,
而喬恩也有了自己親生的女兒,羅亞妮才是該接受他父愛的幸運女孩,
久久得不到秋琳的回應,喬恩長嘆了一聲,輕輕說道,「跟我回家吧,」他的聲音是那麼的老態滄桑,本可以風華絕代無拘無束的男人,因為一個女人,一個女孩完全改變了自己,
秋琳眼楮一酸,淚水慢慢溢滿眼眶,自從那徹底的打擊之後,她再也沒有哭過,而此時,喬恩僅憑一句回家,便觸動了她的神經,
沉默的寂靜彌漫在兩人之間,林子里的鳥雀鳴叫聲顯得尤為刺耳,
喬恩抬起秋琳的下巴,雙手捂住她的臉,注視著她淚眼婆娑的眼,「我的女兒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