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四十八章 融化吧,堅冰(七)

作者 ︰ 妃色琉璃

夏侯楚翔一愣,旋即皺眉道︰「事情都過去將近十五年了。你還要為著這個同我斗氣麼?」

流香沉下臉來︰「你一日不回答,我便一日不嫁你,就這麼簡單。」

夏侯楚翔氣得直咬牙︰「若是我能告訴你,當年就說你給听了,何用等到今天?」

流香冷笑,跳下書案,款款一福︰「那就恕民女不識抬舉,高攀不上將軍大人這棵大樹了。」

她說走就走。夏侯楚翔尚不及眨眼,她便已到了門邊,門帷一撩,作勢欲出。

夏侯楚翔急忙叫住她。流香丟開門幃,轉過身來抱手看著他。

「過來說。」他招手道,威武神勇的將軍大人難得地露出乞求的神情。

流香心中竊喜,快步過去等答案。哪知他突然出手扣住她的腰肢,將她舉了起來,仰頭望著她,笑得像個無賴︰「我回答你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流香掙了兩下沒掙開,不由得漲紅了臉,怕摔下去,只好拿手撐在他肩膀上。

夏侯楚翔不給她罵人的機會。飛快地問道︰「那天在谷里以寡敵眾的鬼差叫什麼名字?」

流香怔了一下︰「你想干嘛?」

夏侯楚翔下意識地左右看看,低聲道︰「聖上的意思,重犯金覽須得受足零剮之刑方能平民憤。照慣例,主刀之人……」

流香臉色大變:「你少打她的主意,她可不是那種人!」

「哪種人?」夏侯楚翔桃花眼一眯,眼神陰沉下來,「她身為鬼差,難道連零剮之術也沒學過?」

流香怒然,  啪啪亂打他的臉,逼得他不得不把她放下來。一得自由,流香立馬躥到門邊,沉聲道︰「我警告你,夏侯楚翔。你若敢在聖上面前湊陰陽火,不單是我,所有鬼差都不會放過你!」

夏侯楚翔不及辯駁,她已一陣風似的卷出去了。

蹙眉定定望了金蟒盤纏的門幃好一會兒,夏侯楚翔輕輕搖了搖頭︰「傻姑娘,我不說就沒人知道麼?你真是太小看聖上和老爺子了……」

說是這麼說,他到底還是撿起地上染了墨汁的書卷,將夾在里頭的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取出,湊到燭火上,瞬間便將之燒做灰燼一捧。

掀開門幃走出去,彎彎的月牙被黑雲擋住了,只听得旗幟在風中烈烈作響,黑冑加身的將軍望著無光的天空,慨然長嘆︰「約定的期限就快到了啊……」

……

流香出了營地,沒走多遠便有接應者引了小轎相候。

從驍騎將軍口中沒套出想要的答案。卻得來這麼個消息,她心煩得很,沒等侍者動手便自行打簾坐進轎中。

一個時辰後,轎子進入距洪山縣西郊十余里的洛平村中。轎夫皆是坊中人,行步輕盈,落地無聲,竟連村中狗只也未驚動。

小轎由村子北面的出口出去,又走了四五里地,停在處似已荒廢多時的宅院前。

流香下了轎,輕車熟路地直奔東廂。這兒屋瓦遍布青苔,牆灰剝落大半,里頭卻是另一番光景——

清冽微甜的香氣從金銅鴨香爐中逸出,月洞門上懸了白玉珠簾,里間一乘紫檀木大床上歇著擋風用的百鳥嬉春絹屏。

一身暗藍錦繡華服的七爺懶洋洋地倚著個紅木小幾半躺在床上,手中那柄玉石嘴沉水木煙桿的一頭正冒出裊裊青煙。

熟悉的景象,熟悉的人,流香的煩亂忽然一掃而空。

她笑著走進去,胡亂踢掉鞋子,盤腿坐到床上,伸手從床旁的鏤花木台子上拿了茶杯茶壺來,問他︰「喝?」

七爺輕輕點了下頭。于是她便倒一杯遞過去。又倒一杯給自己,抿一口,不由得微笑︰「九制陳皮茶?火候缺點。」

七爺也笑︰「我不精此道,自然不如你做得好。」

他飲一口茶,又將煙嘴湊到唇邊,淺吸一口,慢悠悠地吐出幾個煙圈︰「尾款已經送來了……多給了三千兩,指名要當時扮作金覽之子的人主刀。」

流香差點被茶嗆死︰「什麼!?」她緩過勁兒來,怒意上臉,不由咬牙恨道︰「夏侯楚翔這個小人!他都報上去了,還假作不知故意戲弄我,可惡!」

七爺淡淡一瞥她︰「未必是他。聖上想知道什麼,也用不著巴巴地等他的信。」

流香一想也對。今上比北宣王心眼不知多多少倍,他派黑將軍來剿匪,又把拖了好幾年的鬼差專用款發下來了,明擺著是給北宣王撐腰,要掃南斗王的老臉。他弄幾個探子早早把捷報傳回去,提前樂呵一下也是應該的。

她心里明白過來了,嘴上卻仍是不服氣︰「就算不是他,他也不是什麼好鳥。」

溫柔什麼的,是留著做給別人看的。和七爺這種知根知底的人在一塊,她掩飾都嫌麻煩。

若換了往日,七爺听她這麼說,必定會笑著拿煙桿輕敲她的腦袋,說她是促狹鬼。今天七爺卻只是揚了揚眉︰「流香,聖上登基之後頭一回指名……有什麼說法麼?」

流香猶豫了老半天,才把臨時找凝寶援手的事告訴他。七爺垂眸吸了口煙,淡道︰「她托人遞信回來說要帶弟子前往昆嵐山,我就曉得你會遇見她了。事態緊急。你求助于她也無可厚非,不必自責。」

流香吁了口氣,試探地問他皇上要人的事該如何應付。七爺微微一笑︰「到手的錢沒有吐出去的道理……你和薛長子他們回豐樂替我好好教新進的那幾個小鬼,旁的事我自有分寸。」

他不肯說的事,追問也沒用。流香深諳此理,便把這事放下,有一句沒一句地同他閑聊。

不知不覺已近子時,七爺瞟眼屋角三角木台上的水晶沙漏,用煙桿敲敲床沿,朝門那邊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可以回房休息了。

流香卻似看不懂他的暗示,低頭慢吞吞地抿著涼透了的茶就是不走,弄得七爺不得不開口趕人︰「天色已晚,你也該倦了……」

流香忽然抬頭看看他,輕聲道︰「七爺可知凝寶身上被人種了封神蠱?」

七爺手一抖,煙桿一歪,帶著火星的煙葉落了些在碧水藍錦褥上,立時燎出個小洞。

流香趕忙放下茶杯,拿手把煙葉撢掉,間中偷瞄他一眼,他卻已是神色如常,什麼都看不出來。

「七爺不知道?」流香不甘心。

七爺重新裝了煙葉,拿起身旁的燈盞。將火苗湊近來燃著了煙葉,深吸一口。氤氳的煙霧模糊了他的眉眼,流香听見他用種平淡的語氣說道︰「正是知道子蠱在她身上,才給你天香丸的方子,讓你為她制藥的……你不明白?」

流香一驚︰「何解?」

「天香丸以蟾酥、柏葉、芳齡草、並蒂戟花、龍棠、百年烏骨和我給你的那一株山嵐參王混制而成。可通八脈、增內勁、益氣強身防百毒。你共得了三百一十二丸,她每月服食兩丸,到明年七月末剛好用完。屆時她任督二脈大通,內力強勁自不必說,血中的藥力也足以溶蠱蟲于無形。較之強行逼出蠱蟲,此法可保她腦子不受損傷。」七爺慢條斯理地道︰「算一算,到了那個時候。百鳶草的藥效也恰好消盡,用不了半年,她的容貌就能復原……」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微揚,一笑百花綻︰「若咱們的阿寶變漂亮了,上門求親的貴冑公子只怕會更多吧。」

流香望著杯中褐色的茶汁,竭力掩飾著內心的慌亂︰「那、那如果此時便把蠱蟲逼出來呢?」

七爺詫異地瞥她一眼,煙桿在床沿上輕叩了兩下,煙灰準確無誤地落進床旁的清輝玉圓口小缸里︰「百鳶草雖可麻痹蠱蟲,但服食超過八年,容貌便無恢復的可能。只有用天香丸慢慢改易阿寶的體質,除去蠱蟲的同時才可保她無恙。此時貿然催逼,子蠱驟醒,不止會吐出毒液損及她的腦子,很有可能將斷足保命。封神蠱蟲共有六對足,足尖生有倒鉤,若是留在腦中……況且天香丸中的並蒂戟花和龍棠兩味是專為溶解蠱蟲而下,我早是算好了分量的。要是蠱蟲突然不見了,待它們溶完蠱蟲留下的斷足,無物可溶,阿寶的腦袋瓜子可就麻煩大了。」

流香手中的茶杯驀然落下,殘茶在裙上畫出詭異的圖案。七爺皺眉道︰「怎地這般不小心?」順勢欲叫她回屋安歇,卻見她猛地站起來,茶杯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她直勾勾地望著他,無意識地攥緊了衣帶,整個人都在發抖︰「怎麼辦?我、我……」

「什麼?」七爺放下煙桿。

流香惶然無措,幾乎哭出來︰「我、我把蠱蟲拔除了,就在六月初……」

七爺大吃一驚,驀地坐直了身子,眼神凌厲︰「你說什麼!?」

流香看他變了臉色,愈發心慌,急急忙忙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哀求他道︰「你去一趟昆嵐山好不好?我、我怕我去了又會闖禍……」

七爺擺手止住她的話,低頭闔目良久,面上厲色方消盡。他睜開眼瞅瞅一臉惶然的流香,語氣又復淡然︰「我明日就要前往京都,昆嵐山是去不了了。不過……有個人倒是可以替我走一趟。」

流香急問︰「是誰?」

七爺突然抓起身旁的琉璃麒麟紙鎮。甩手擲出。紙鎮穿過白玉珠簾,重重砸在外間闔緊的門上。

「要听就進來听,做什麼要學阿寶呢?」他繃起臉來。

話音方落,有人便推門而入,白衣翩翩,手中一柄明艷紫灑金的扇子搖啊搖,可不就是凝寶的冤家對頭孟雪俊?

「她盡得你的真傳,我自然該向她多學學。」孟雪俊嘴上調侃,笑容卻僵硬得很。

七爺也不多話,斜他一眼,淡道︰「六月初到現在已過了一個多月了……阿寶時日無多,你再不去,只怕見不上面了。」

孟雪俊的笑容無法再維持下去。他驀地將扇子一合,乜斜著眼覷著七爺冷笑道︰「不用你操心。她就是化成灰,我也會把她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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