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十一章 誰更奸

作者 ︰ 妃色琉璃

要是瑞明說的是「想你好」,那凝寶絕對以為他在玩文字游戲,「為你好」改個字,換湯不換藥,可他說的是「想你好好好活著」……這就值得她認真思量一下了。

她沒那本事把太多錯綜復雜的問題擱一塊兒想,自然是先理會剛剛冒出來的這個。而這個問題涉及的事情很多,年限很長,她要靜下心來回憶整理歸納總結,哪怕只是為了找到駁斥瑞明的理由,那也需要花費不少時間,是以追著瑞明東奔西走,不能給他做保鏢也可做鎮場神獸之類的事便只好交由鐘明代勞。

凝寶回過神來即出門召喚大型忠犬,然連喚數聲不見其現身,她便忐忑不安止不住要往壞處想。

她剛想到會不會是七爺連這一個能替她捉刀撐場面的人也不肯給她留下,正望著院中枯樹鐵青了臉把衣帶當麻花絞,一道黑影忽然自里間房梁上落下,快步走到外間八仙桌旁站定了,束手束腳縮頭縮腦,聲音低得似討饒︰「屬下在此,大小姐有何吩咐?」

凝寶嚇了一跳,轉過身去看著低眉順眼的鐘明,懵了半天才憋出幾個字︰「你在這里?」

鐘明頭壓得更低,聲如蚊蚋,毫無底氣︰「是,大小姐……不過屬下什麼都沒听見,什麼都沒看見,請大小姐放心。」

真個兒此地無銀三百兩凝寶眼角抽完嘴角抽,臉皮燙一陣兒冰一陣兒,末了緩緩轉過身去,強作鎮定︰「下不為例——往後他在哪兒你在哪兒,我這兒不用你費心。」

她的口氣里透出濃濃惱意,鐘明一哆嗦,心中不是沒有疑惑,卻礙于理虧,不敢爭辯也不敢抬頭,苦著臉快步繞過她出去了。

他剛走,凝寶就進屋關門,靠著門板咬牙切齒。雖然她也是「旁听」愛好者,但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了,她才深深體會到「旁听」其實是個不可縱容的惡習啊惡習

一想到方才的事被鐘明盡數看去,羞惱自不必提,更有寒意自心底涌出,一忽兒就漫遍全身,令她不由自主地發抖。

沒了內力,武功招式也不過是花架子,能唬人一次唬不了一世。再怎麼凝神靜氣,她的耳力也大不如前,鐘明近在咫尺她竟然絲毫沒有察覺,破綻如此之大,鐘明這次是沒追根究底,可下次呢?她還能瞞得了他們多久?

凝寶想著想著,又想哭了。

她嘴再硬,再怎麼抱怨,心里再怎麼懷疑七爺的用心,她依舊無法恨他。

那個男人是她逾越不了的大山,卻也是周護了她六年的巨傘,他弄出無數規矩來約束她,卻也在無限度地縱容她。她不肯承認自己對他有所依賴,總想掙月兌他的束縛,可等到他真的放手了,她又無所適從了。

她不後悔選了瑞明,然而失去那個待她如父兄般的男人,遠比失去那一身的內力更叫她難過。

凝寶吸吸鼻子又狠狠抹了把臉,不想出去鬧事給瑞明添麻煩,最後只好抓了金雙蟒杖砸牆泄憤。

她在這邊砸一下低聲罵一句「混蛋」,弄得隔壁那兩個剛從牆邊撤到桌旁的男人邊揉耳朵邊苦笑。

花之雲緩過勁兒來,斟了兩盞茶,推一盞給對面那個滿臉橫肉不怒也凶的男人,拿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你猜,她這是在罵裝死的那個你,還是在罵上午老給她下絆子的那個你?

七爺模模臉上疙疙瘩瘩的「挑釁者」面具,好容易才忍住沒把它撕下來,瞪他一眼,亦蘸了茶水寫道︰恐怕她罵的是那個扮成你拿酒灌她套她話的「我」吧。

花之雲噎了噎,模模鼻子,換椅子坐到他旁邊來,壓低聲音道︰「你莫紅口白牙誣賴人,昨兒又不是你沒看見,是她自己要喝,我可……」

七爺忙擺手阻止他說下去,于桌上寫道︰她的耳力了得,你別害我。

花之雲一想當日凝寶在里間連外頭人說了什麼話都听得清清楚楚,不敢大意,遂也放棄說話,以手指代筆飛快寫道︰你覺不覺得你家這丫頭有點奇怪?殺人當兒戲也就罷了,她自認跟你翻臉了卻不急著知道她爹娘的下落,還把可能知情的流香給氣走了……瞧起來她對你倒比對她爹娘更著緊些。

七爺被他那一手草書繞得眼楮疼,只得去書案上取了紙筆來,沒好氣地命令︰用楷書,我哪有心情辨你那鬼畫符?

花之雲倒也不惱,嘻嘻一笑,當真用小楷又寫了一回。七爺只瞟了一眼便搖搖頭,寫道︰我們都太心急,總怕她有落單的時候,只顧著教她一個人也能活下去的本事,卻沒人告訴她實情……何謂是何謂非,一個人說一樣,她腦子再好使也要被攪混了。停一下,又寫︰她心里有苦無處訴,想必至今還無法釋懷楚狄夫婦當初那般待她。

花之雲看完了卻也學他搖搖頭︰大是大非上,這丫頭也不是個糊涂人,只是少個掌舵的,她拿捏不住分寸。至于她爹娘麼,他們如何待她也到底是生養她的人,她這般涼薄可說不過去。

七爺見得前一句,不由得露了笑意,看見後一句,笑意里便多出幾分苦澀。

他花了六年教養凝寶,費盡心思,所用的方式看似比北宣王當年用的柔和些,卻依舊月兌不了強勢的本質。重壓之下非但沒達到目的,反倒令得凝寶性子扭曲,對他亦心生怨懟,他實在難辭其咎……

他同花之雲交好,自是知道花之雲是個什麼樣的人,雖信得過,但有些事當初仍是瞞下未說。如今只得瑞明一個擔下那重任,他放心不下,有意要得花之雲相助卻不好明說,是以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提筆寫道︰當初紋錦要殺她,並非因那落鷲之說,乃是知她于胎中落了寒毒,恐她活著受苦,一心要在她與楚狄知曉真相前送她走……推她落崖,那已是紋錦背著楚狄第三次對她出手。

花之雲駭然失色,七爺嘆口氣,又寫︰阿寶一出生,紋錦即被送出宮來由我看管。是我大意,季平下旨給楚狄賜婚之後,我看紋錦整日以淚洗面,心有不忍,便讓雲枝將她扮作那位夫人的模樣由流香接應混入王府,給她一家人有一夜團聚之機。沒想到她假作無心問清流香那位夫人的性情舉止,竟趁流香不備溜出去,在荷塘畔截住阿寶,險些將阿寶生生溺死……流香曾與她義結金蘭,不信她會如此狠心,怕我一時火起對她不利,便設計將她藏入北宣大牢之中等我氣消,卻不料又就是在那幾日,恰被她看見阿寶受命前去殺人……

他與流香皆是一時不慎、一時不忍、一時做錯了決定,便在無意中將那一灘渾水攪得更渾,難挽回、難彌補,至今猶悔……

想起往日種種,他的頭又一陣兒一陣兒地疼起來。他習慣性地去腰間模煙桿,模了個空才記起昨夜已是被他自家毀了去,只得揉著太陽穴飲口冷茶壓一壓,繼續將那驚人的真相一點點鋪開來︰我從牢里接她回來的時候,她已是心智不清,連人也認不得了,我便讓人護送她去東明尋劉成萬治病安養。結果劉成萬還沒到,她就跑了,也不知躲去了哪里,我派人找了大半年也沒找到她。逢東明鑄器使安之若案發待查,我便將她的事暫時擱置。不承想北宣王受了密旨全權處置涉案人等,竟只讓十幾個護衛護著阿寶去追殺那些案犯的家眷,還被紋錦得了消息。她就在紺明道亂石崗那處設伏,弄得一干護衛人仰馬翻,若非流香及時趕到,阿寶已成她刀下亡魂……要不是流香怕阿寶會想起這些事來,給她用了藥,只怕而今阿寶對紋錦便不止是涼薄了。

花之雲愣愣地看著紙上的那些文字,面色慘白,汗透衣背,久不能言。

沒人能否認夏侯紋錦所為是出自愛女之心,但何人知曉這些秘事之後還能一笑置之,言凝寶不孝?

或許流香的毒真的有用,但記不起,不代表沒影響。說不得那些可怕往事帶來的傷痛早是深深烙印在凝寶心上,她希望一家團聚,卻又本能地排斥著那一天的到來……

真可怕那樣的母親

花之雲抹抹額上的冷汗,手抖得險些連筆也握不住︰那楚狄呢?他不會也是……

七爺頭疼若裂,卻只為引出他一句承諾,咬牙強撐著將夏侯楚狄與凝寶之間的糾葛一一寫出——

當初夏侯楚狄身陷囹圄,不甘自己和女兒的命運由人擺布,卻又不肯連累老父與弟弟們,只得想方設法要叫女兒明是非曉義理。

他瞧起來文質彬彬儒雅和氣,實則是性急如火之人,全不想女兒年方幾何、女兒所做是為了誰,女兒受了委屈他並無半點安慰,只為了她接受安排拿死囚「練手」的事一味責罰,痛斥之外更以掌摑竹鞭施懲戒,每每讓她帶著一臉一身的傷痕在眾目睽睽之下行走于王府之中……

她恨,是以下手殺人時更為利落冷酷

她恨,是以寧願整夜縮在壁櫥床底飲泣,也不肯再讓人見她掉一滴眼淚

花之雲輕闔眼簾不忍再看那寫滿字的宣紙。

他還記得十多年前傳遍夏侯國的那個流言︰北宣王的嫡長孫女夏侯霖羽生性嗜血,四歲即斬殺死囚無數,夏侯國人但聞其名皆兩股戰戰,私下稱其為「怪物」……

當初他尚驚奇一個四歲孩童如何可以冷漠無情至此,如今才明白,那個所謂的怪物,根本是被這些深愛著她的親人一步步逼至萬劫不復

「老七。」花之雲睜眼看定七爺,面色肅然不見笑意,「給知情的人都說一聲,這些事務必要瞞下來,到死也不能再透露給他人知曉……那丫頭這一路走得不易,不該再承受這些東西。」

七爺揉著太陽穴沒吱聲。花之雲登時怒了,也不管凝寶會不會听見,一拍桌子跳起來,厲聲道︰「你給我听著,那小兩口今兒起都歸我罩,你們這幫子閑人哪邊涼快哪邊去,莫要再來攪人安寧」

七爺見魚上鉤,竊笑不已,連頭疼似乎也減輕不少,抬眼一瞟花之雲,狹長鳳眼就作了月牙兩彎︰「吶,之雲,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再想反悔可不成。」

花之雲愣了一下,明白過來是上了當了,怒氣就化作濃濃懊惱。他氣呼呼地抓起茶盞將冷茶一飲而盡,神情忽然一滯,像是想到了什麼,目光再飄向七爺時,嘴角一勾就勾出七分狡黠三分促狹。

七爺正自疑惑,只見他慢吞吞走到里間那大衣櫥前面,猶如表演一般,動作優雅地將衣櫥門拉開,沖丟開棉被面色沉郁地走出來的孟雪俊擠擠眼,又得意地沖七爺一笑︰「喏,我絕對不會反悔的,我連幫手都準備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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