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五十一章 害人啊(四)

作者 ︰ 妃色琉璃

瑞明輕輕握住她的手,又命令︰「躺下。」

凝寶本是惱得想罵人了,對上他嚴肅的目光,她卻只能無力地嘆氣,乖乖躺平。

瑞明挨著她的身子坐下來,四指準確無誤地按住她右腕上的寸部,平息靜氣,全神貫注。須臾,讓她換了左手過來,切的還是寸部。

右寸對應的是上焦,即肺,左寸則是心。少有藥物入體不會影響到這兩處的,風平浪靜也許就是藥物的作用,欲蓋彌彰,粉飾太平,暗度陳倉,要時間長了才會露出破綻……果然

他眉頭驀地蹙緊。她的脈象時沉時浮,沉時輕取不得,浮時重按反弱,一時遲而無力,一時來去急促……這說明早在她沾上「春熙」之前,她的體內已有別種藥物,或許只有一種,又或許有更多

瑞明定定神,不動聲色地將她的袖子再擼上去些,手指沿著她的小臂一寸一寸往上移去。

屋中的熱氣早是散盡,他的手指涼得都有些發木,觸到她溫暖的肌膚,激起大片大片的雞皮疙瘩,她卻似渾然不覺,還訝異地問他︰「你這個切脈法跟誰學的?胳膊上那麼多肉你也切得到脈?」

瑞明揚揚眉,手指繼續向上,驀地捏住她上臂內側的一塊女敕肉狠狠擰了一把,淺蜜色的肌膚霍然紅了一片。凝寶卻無動于衷,還意圖側過身來看他在做什麼。

「別動」瑞明沉下臉來。

凝寶扁扁嘴,躺平,手指不安分地敲打著床沿。

瑞明起身走到床尾,擼起她的褲腳在她的小腿上又擰了一下,看她沒反應,便褪了她腳上的布襪。

她的腳趾小巧可愛,腳板上卻老繭多多。他握住她的右腳腳踝,輕輕撓了下她的腳心,她的腳趾便立時蜷起來,很怕癢的樣子,她卻沒說話,依舊悶悶地望著床頂。

原來如此……不,應該說,果然如此。瑞明輕吁了口氣,臉上有了笑意。

他坐回床沿上,伸手撩開她散亂的額發,輕聲道︰「阿寶,有件事我想確定一下……我能看看你的後背嗎?」。

凝寶還在想啥時候他才能恢復正常呢,也沒細想他的話,利索地翻了個身趴在床上。

瑞明黑線︰「我的意思是……阿寶,你得把衣服月兌了。」

「知道了知道了」凝寶順口應道,應完覺著不對,再想一遍他剛才的話,頓時驚得彈坐起來,眼楮瞪得溜圓︰「你說什麼?你要我、要我……」

「嗯。」瑞明很無奈,「你得把衣服月兌了我才能確定我想的對不對。」

凝寶驀地漲紅了臉,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在告訴她他並不是在跟她開玩笑,這就叫她更加接受不了。

半晌,她往後一縮,蜷腿抱膝警惕地盯著他,結結巴巴地道︰「理、理由,給我個理由」

「你又中毒了,我需要確定是何種毒才能給你配制解藥。」

凝寶一愣,明顯不相信︰「中毒?我?」

瑞明不答,起身去外間拿了茶壺和杯子過來,似笑非笑地問她︰「口渴麼?」

說也奇怪,凝寶剛才明明喝了那麼多水,明明覺得已經不渴了,可冒著熱氣的茶湯一自壺嘴傾出,在空中扯出道晶亮的細線,直落進那白瓷杯里去,她頓覺口干舌燥,眼珠子只會定定地盯著瑞明手里的杯子,恨不得奪過來一飲而盡。

瑞明故意將杯子湊到她眼前,淡綠的茶湯在杯中輕晃,凝寶的眼珠子便如同被根看不見的線拴在那杯上,隨之轉來轉去,干渴感愈發強烈。

她自覺腦子清醒得很,卻始終無法控制自己的視線,到了這時候,她怎麼還可能察覺不到自己的異樣?終于,她忍不住舌忝舌忝嘴唇,不無沮喪地沖他點了點頭︰「嗯,是不大對勁。」

話音方落,她便劈手搶過杯子仰頭將茶湯喝盡。

茶葉沖泡了好幾回,茶味已經很淡,那水卻還有些燙。她喝得那般急,吹都不吹一下,論理,舌頭不被燙得發麻,喉嚨也會有灼痛感,然而她的喉舌半點感覺都沒有,干渴感反而越來越強烈,強烈得令她的腦子都開始發昏。

她使勁甩甩頭,咬牙強忍住忽然而來的眩暈感,輕聲道︰「你先出去,我叫你進來你再進來。」

瑞明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苦笑一聲,柔聲道︰「別怕,流香姐以前給我過些藥,緩解毒性發作應當沒問題。要是我本事不濟,北宣王府現在還有個醫癲在,你不會有事的。」

凝寶調個方向面沖牆,抱膝一動不動,半晌方道︰「嗯,我知道。」

听著腳步聲出了里間,房門被輕輕掩上,她將額抵住膝頭,闔目靜坐了片刻,方深深吸了口氣,抬手去解領口的團花結扣。

手在微微打顫,她想控制卻控制不住,試了好幾次也沒能解開領扣。末了,她勾住領扣,發狠一扯,團花結扣硬生生被扯得與領口分離,她的後頸和手指也被勒出清晰的白印。

她吁口氣,如法炮制,將斜襟上的六顆結扣全扯掉,上衣才算是勉強月兌了下來。

冷風吹得雪白的里衣貼在她身上,她撩起衣袖看看爬滿手臂的雞皮疙瘩,又拿指甲重重地在臂上印下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月牙。

須臾,她停手定定地看著那些泛白後又漸漸發紅的小月牙,眼神茫然,心里靜得出奇。

身體還在發抖,那已無關羞澀,而是恐懼。

醫癲劉成萬唬她說不用藥她至多能活兩三年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恐懼過。不到生死關頭命懸一線,她總是覺得自己還不會死,可覺得自己不會死並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半死不活苟延殘喘——因著流香和孟雪俊,毒在她的印象里總是能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尤其在她內力盡失之後,那種害怕自己會徹底變成拖人後腿的廢物的懼意就一直纏著她。她甚至至今還辨不出失去瑞明和自己變成廢物這兩種情形,哪一種對她來說更可怕。

凝寶慢慢地將里衣卸下,伏到床上,連拉被子遮一下的心思都沒有︰「可以了,進來吧。」

門應聲而開,瑞明右手端著盞紗燈,左手拿著個布包走進來。

他把燈和布包放到靠牆的桌上,過去關了窗戶,又回來拿了布包,遠遠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過來側身在床沿上坐下。

他的臉有些紅,氣息有些急促,放下布包後,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僵了許久才輕輕按到她的脊背上,又在那一點停了半天才緩緩朝下移動。

凝寶沒有覺察到他的異樣,悶聲問道︰「如何?能看出來我中的是什麼毒了嗎?」。

瑞明條件反射地把微顫的手縮回來,挺直了腰板直視前方牆壁。發現凝寶根本沒有看他,他方暗暗松了口氣,為自己的緊張失態自嘲地笑了笑。

他定定神,清清嗓子,道聲「稍等」,又將手指和視線重放回她光溜溜的背上。

她的肌膚在燈光的映照下呈現出誘人的色澤,如融化流淌的蜜糖,絲絲寸寸都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甜美,觸感卻滑且細膩,對血氣方剛又曾與她有過肌膚之親的他實在是種考驗。

他竭力讓自己鎮定冷靜將她當做病人看待,然而當手指輕撫過那紋理分明的肌理,撫過那些年代久遠已只剩下淡淡痕跡的傷疤,那場曾經如夢般的癲狂纏綿便清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炙烤著他的身心,叫他的血液也要沸騰起來。

「為什麼不說話?你確定不了,還是……很嚴重?」凝寶的忍耐力即將告竭,平靜的偽裝已接近崩裂的邊緣。他的沉默讓她的懼意更甚,她怕得很,怕得身子都僵得像根木頭。

瑞明驀然回神,暗罵自己混蛋,狠狠擰了下大腿,疼得他 地倒抽了口冷氣。

凝寶明顯誤解了他倒抽冷氣的意思︰「很嚴重,你解不了,是不是?」

瑞明忙否認。這回他不敢胡思亂想了,手指沿著她的脊柱來回輕按兩次,最後停在她肩胛骨之間的一道疤痕上。

那道疤約模半寸寬,一寸長,微微凸起,四周的皮膚泛白,疤呈淡粉色,看得出有些年月了。

那樣的疤按著覺得有些硬是正常的,奇怪的是,硬的不止是那塊疤,疤四周的皮膚下面似乎還藏著什麼東西,硬邦邦橫在脊骨和皮膚中間。

他又按了幾次,肯定癥結就在此處,當即打開布包拿出兩個小木匣和幾塊白布巾來。

那兩個木匣一個裝的是他閑時做來以防不測的止血療傷藥,一個則裝著他在西津城里購置的金針和放血用的各種剔刀。

他打開裝金針剔刀的木匣,從中取出柄刀身僅有柳葉一半寬的剔刀夾在右手食指與中指間,把布巾鋪在她背上圍住那道傷疤,一面找下刀的地方,一面低聲問凝寶︰「這道疤怎麼來的?」

凝寶反手模了下,半晌方道︰「在紺明道亂石崗被個女刺客扎的。」

瑞明愣了一下,想起七爺告訴他的關于凝寶的母親夏侯紋錦的那些事,暗嘆一聲,捏緊剔刀找準下刀處,轉了話題引開她的注意力︰「你可知流香姐給你下過蠱?」

彼時凝寶手腳依舊活動自如,身體對傷害的感知卻是完全沒有了。瑞明指間的剔刀挑開那道傷疤旁的皮肉,血涌出來,洇得布巾邊緣殷紅,她亦一無所覺,抱著枕頭悶聲道︰「知道。七爺告訴過我,流香姐給我下的是一種叫跗子的蠱蟲,母蠱在她身上,子蠱在我身上,不管我與她相距多遠,我若有性命之尤她便會立時得知……我不喜歡跟人結伴做事,她怕我逞強出事,總是提心吊膽。自打我出師接單,每次我完成任務回來都會發現她清瘦許多……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不像現在那麼尖,下巴上還有軟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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