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鏘,鏘……」
正當張巡撫和張總兵在謝府門口大眼瞪小眼的時候,突然從院子里傳出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這是……」張巡撫捏著胡須,很疑惑,于是轉頭去看張總兵,「張總兵,可是鎧甲的聲音?」
「不是吧……」張總兵搖頭,解釋道︰「鎧甲的鐵片互相踫撞發出的聲音不是這樣的,這個聲音更像是鐵片和地面踫撞的聲音……」說著,他自己也是迷惑不解,難不成有人把釘了馬掌的戰馬牽進院子了?
還是不對,馬掌敲在青石地面上,應該發出「叮,叮」的聲音才對,而現在這個,更像是有人拖著底下墊著鐵片的東西的樣子,是什麼呢?
解釋不清楚,他也不解釋了,眼楮直勾勾的盯著謝府的院門,那聲音是從遠而近的,明顯就要走出院子了,與其猜來猜去,不如一睹真容好了。張巡撫見他模樣,也不等他解釋了,轉過頭,兩人一起直直的盯著院門。
「咿呀……」門開了,從里面伸出一條腿,這腿上是什麼?倆人都嚇了一跳,張俊是老行伍,見識的東西不少,而張鼐任官多年,任職的地點也多,更是見多識廣,可是他倆就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姑且說是鞋好了。
之所以說是鞋,只是因為它是套在腳上的,不過套的也未免太高了點,都到膝蓋了……看材質,應該是皮子做的,不過卻是油光錚亮,甚至都能看見人的倒影,這是什麼怪鞋?
「鏘」一個疑惑的念頭還沒轉完,那只腳落地了,同時,又是一聲鏗鏘聲響起,啊?兩位大人明白了,搞半天鐵片是在這怪鞋的腳底下啊這到底是哪個白痴這麼亂來?你當你這腳是馬掌啊,還釘鐵片的。
兩位大人都很是不滿,覺得自己是被穿這怪鞋的人戲弄了,抬頭去看出來的人,張巡撫更是咳嗽一聲,就想斥罵。以他所想,這一定又是謝宏那個弄臣搞的鬼,正好狠狠的斥罵一番,可他抬起頭,看清楚穿鞋的人的臉之後,他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險些栽倒在地。
姓謝的瘋了嗎?今天是陛下回京的日子,他從那里找來一個跳大神的神棍?張巡撫這個氣啊,你瞧瞧這人的打扮,紅衣金領,頭上還戴個奇怪的帽子,而且還是歪戴著的,在配上這雙亂七八糟的皮靴,這就是個神棍嘛還是未成年的
對了,帽子上居然還插了跟藍羽毛,神棍就是神棍,你以為插跟羽毛老夫就認不出來你了?張巡撫定定神就想喝罵,可他卻愕然發現,身邊的張總兵卻是突然趴下了。
這些武夫真是沒用,見到個神棍都要拜,關鍵時刻還得是咱們受過聖人教誨的讀書人,胸中自有浩然正氣,鬼神之事有何可怕?張巡撫很不屑的瞥了一眼同伴,心道,就算是真有鬼神,可這個神棍也不過是個少年罷了,看起來跟皇上年紀也就差不多,能有多少道行?
呃,嗯?跟皇上差不多?張巡撫猛然抬頭,盯著那個神棍,全身都在哆嗦,最後,他身子一歪,也趴下了,心里發出了一聲悲號——這個怪物居然是皇上
「勞兩位愛卿久等了,不用客氣,免禮平身吧。」正德對自己驚艷的亮相很滿意,沒看見麼,朕還沒抖呢,這倆人就拜倒了,這不就是大哥說的王霸之氣側漏嗎。這段日子,朕跟在大哥身邊,果然精進不少啊。
「陛下,您……這是要去祭神?」張總兵趴下的快,起來的也快,終究他跟正德還不太熟,加上他也不是讀書人,心里沒那麼多溝壑,受到的震撼也就沒有張鼐那麼大。
「咦?」正德很意外,轉頭道︰「張愛卿,你忘了麼,今天朕要起駕回京城,順便要在宣府閱兵啊?」
張俊頭也是一暈,搞半天這是皇上閱兵的禮服?倒是挺顯眼的,離的遠了也能看清楚,不過……今兒不是閱兵麼?皇上您穿成這樣,這到底是誰閱誰啊?
見張總兵瞠目結舌的發呆,正德又拍拍張總兵的肩膀,用很理解的語氣說道︰「張愛卿,是朕疏忽了,忘記你都一把年紀了,記性不好也是應當。對了,張愛卿年紀更大,快快把他扶起來,張愛卿也太老了,居然跪拜一下就起不來了。」
他拍拍額頭,又恍然大悟道︰「這樣吧,朕以後免了張愛卿的禮好了,嗯,大哥說過要尊老愛幼,以後朝中年紀太大的朝臣們的禮就都免了好了。」
一個巡撫,一個總兵,這倆人都姓張,正德都稱做*卿,旁人听著是很亂,可張俊卻听懂了,他低頭一看,可不是麼,張巡撫還趴在地上呢,身子還在顫抖個不停,象極了風邪入體的病人,他顧不得多想,趕忙俯身把張巡撫扶了起來。
「陛下……」張巡撫果然是中了風邪,說起話氣若游絲,眼見就要不行了的樣子。
正德連連點頭,扶著張巡撫的手道︰「嗯,嗯,張愛卿,你要說的朕都知道了,你安心的去吧。」
張巡撫一愣,聲音略高了一點,「陛下,您知道了?您知道什麼了?」
「哦?」正德想了想,道︰「就是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親賢臣,遠小人什麼的,張愛卿你不是臨終前要囑托朕這些麼?」
張巡撫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這一氣,精神頭也上來了,他掙月兌了張總兵的扶持,撲到正德身前,抱著正德的大腿就哭上了。
「陛下,老臣是一心為陛下著想啊,您乃是萬乘之尊,是天下之主,是天下萬民的表率,你今日如此著裝,哪里還有天家的體面,又讓萬民作何是想呢?您……」張巡撫哭的這個悲傷啊,驚天地泣鬼神的,鼻涕眼淚都下來了。
「朕就是要成為天下萬民的表率啊,你想啊,天下萬民要是都跟朕一樣穿著,那大明各地就都是五光十色的了,這世間該多美麗,多有愛啊。」正德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向張巡撫展示了一副美麗的畫卷,其中蘊含的是少年美好的憧憬。
「唔……」今天注定了是張巡撫多災多難的一天,剛剛把氣喘順了,听了正德話,他又差點沒被口水噎死。就算以他的學識,對這位奇葩的皇上,一時間也是無言以對了,只是抱著正德的腿繼續哭。
「別哭了,這大喜的日子,你哭什麼啊?」正德柔聲安慰著張老頭,一個穿得花里胡哨的少年安慰一個嚎啕大哭的老頭,這奇怪的畫面讓看到的人都大為驚異。
「我說陳大哥,這是怎麼一個狀況?」那倆等著看皇上的都目瞪口呆的,不是他們心理素質不好,而是這情景實在太詭異了。
巡撫大人可是當朝大員,听說平時也都是威嚴得緊,就算是巡撫衙門里的主事們,對這位大人也都是極為敬畏的。可現在,這位大人居然抱著一個神棍的腿大哭,而且那個神棍還在安慰他。
那神棍是什麼人?難道是皇上從京城帶來的大仙?法力通神以至于可以返老還童了,不然巡撫大人怎麼會跟他說了幾句話就大哭?
至于說這個少年是皇上,這個念頭剛出現就被兩人掐滅了,皇上可是穿明黃色的龍袍,走路四平八穩……不,皇上是不走路的,平時都有人抬著的才對,怎麼會像……
陳黑貓搖搖頭,對同伴說道︰「肯定是京城來的大仙了,我看,他是給巡撫大人算了命,大概是算陽壽之類的。嗯,沒錯,看來巡撫大人是陽壽將盡啊,這不,他求著大仙給他延壽呢,不然怎麼會哭得這麼傷心?」
「陳大哥,你果然高明啊,今天俺跟著你出來算是對了,不但等會兒能最先看到皇上,還看到大仙了,京城來的大仙就是不一樣啊。對了,陳大哥,咱們等會兒要不要也上去求個卦?」
「蠢貨,你沒看張總兵都在排隊呢嗎?什麼時候能輪到咱們啊,別痴心妄想了。」陳黑貓給了同伴一個爆栗,悻悻的說道。
皇上已經出來了,錦衣衛當然不會讓人靠近,如陳黑貓二人這樣看熱鬧的,都是零零星星的站在遠處,正德自然是不會注意到他們,看著嚎啕大哭的張鼐,正德很有些犯愁。
「我說張愛卿,你不要哭了,有話你先起來慢慢說唄……啊,不對,張愛卿,你趕快幫朕把他拉開,朕這可是新衣服,不能給他擦鼻涕眼淚哇,朕可是兩天都沒舍得穿呢,快德突然惶急的大叫起來。
這叫什麼事兒啊張總兵硬著頭皮上來了,雖然不太靠譜,可是皇上說的話就是聖旨,不上不行啊,有了他幫忙,總算把張鼐拉開了,張總兵扶著巡撫大人勸慰著。
正德皺著眉頭,哭喪著個臉,嘟囔道︰「朕的新衣服啊,都髒了,不行,朕不能穿髒衣服閱兵,還是去換二號方案好了……」
一听見這話,張巡撫不哭了,張總兵也不勸了,倆人都一臉呆滯,天啊,還有二號方案啊這一號方案已經夠嗆了,再換個二號的出來,不得要人命哇。這到底誰干的壞事啊,還左一套右一套的,給皇上做衣服的人真是害人不淺啊。
得了,甭管誰檢閱誰的問題了,還是趕快開始閱兵,然後再趕快把這位爺送回紫禁城吧听說朝中的大佬們心理素質都比較好,一定能承受得住這位爺的折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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