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就是朵顏三衛的蒙古人,若是換了韃靼部的人來,遛不一定能認出這木樁的材質呢,草原缺的可不光是鐵礦,木頭也是很少的。
前者好歹是靠著長白山和大興安嶺,部落里的木材還是很充足的,花當會羨慕韃靼部,也有這個原因在。
比起和明人的關系,是他們兀良哈更融洽些,他們只是偶爾和明人開戰,可韃靼部卻是年年入寇;比起領地內的資源,也是自家更好,不光是山林中的木材,就算是鐵礦,三衛的領地內也能找到不少。
可是,伯顏猛可的王帳精兵裝備,卻比朵顏三衛的騎兵好了數倍都不止,這叫花當怎能不羨慕呢?想到這里,他眼中的不屑消失了,代之的是惆悵。
他眼神的變化只在一瞬間,可謝宏何等觀察力,只是眼角一掃,就對花當的情緒變化了若指掌了。謝宏嘴角一挑,呵呵,有想法就好,怕的就是你沒想法。
謝宏觀察花當,自覺做的很隱秘,卻冷不防一道目光注視在了自己的臉,而且看方向還是從蒙古人那邊投過來的,他抬眸一看,愕然發覺對方的隊伍中居然有個女孩。
雖然和同伴一樣裹著皮裘,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不過女孩眉清目秀的一張小臉裹在其中,卻顯得很可愛,遠不似她身邊那幾個大漢般蠢笨,倒也算得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也不知韃子搞些什麼,居然帶了個女人過來,還是個小女孩,謝宏搖了搖頭,盡管女孩長得很漂亮,可他還是沒多大興趣,倒不是他假正經,入鄉隨俗,三妻四妾倒也沒啥。
但是•那可是個蒙古女人,在後世的時候,謝宏曾經听說過,蒙古人視河流為神聖,一輩子洗澡的次數只有個位數,甚至有人一生只洗一次•而且不管男女都是……
所以,管他多漂亮,只要一想起來這一點,謝宏就已經大倒胃口了,更別提感興趣神馬的了,他可不想在納妾入洞房的當晚被燻死。
謝宏一瞥之下便轉過了頭,這時持刀的明軍已經入了場,二十多人分成兩列,面對面的站在了木樁兩旁•就等著謝宏一聲令下就要開始了,他當然無暇旁顧。
看到明軍擺出這樣的架勢,花當的輕蔑之中又帶了點疑惑,那木樁大概有小腿粗細,若是普通人•三四斧頭都未必砍得斷,不過若是用刀好手,再拿把好刀,也不算是什麼難題,若是要展示刀利的話,當然應該一刀兩段。
可現在這算是怎麼一回事?一人一刀麼?他轉頭和哈桑對視一眼,都是搖頭,完全不明所以•其余那些個隨從也都是茫然不解•將注意力都集中在明軍刀手身,想要看看對方到底鬧什麼玄虛。
只有玉兒與眾不同•她的目光依然在謝宏臉逡巡著。
開始的時候,她只是好奇,一路听了不少冠軍侯的傳說,總以為對方是個魁梧的壯漢,可沒想到卻是個英俊的少年,因此她才一直注視著謝宏,並引起了後者的注意。
不過謝宏的目光只是在她臉一掃,甚至都沒停頓就轉開了,這就讓玉兒很是不服氣了。
要知道,她可是部落里的小公主,就算是不考慮到身份,可部落里的少年也都象看見了鮮花的蜜蜂一般,一直圍繞在她的左右。
她的美貌,甚至連韃靼部的那個小王子都垂涎不已,次還提出了要和朵顏三衛聯姻,然後結成聯盟,共同對付大明,以求恢復成吉思汗的輝煌。
雖然這項提議被花當拒絕了,可卻讓兀良哈玉兒的名字傳播的更廣了,甚至連瓦拉的火篩都輾轉著送信來兀良哈,表達善意和對玉兒的仰慕。
可眼前這個漢家少年看著自己的時候,卻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似的,甚至眼神中還有些輕蔑和不屑一顧。
所以玉兒不服氣了,她氣鼓鼓的盯著謝宏的臉,似乎想從面找出點什麼來,對校場中發生的一幕完全沒有在意,盡管她原本對那些木樁也很好奇來著。
謝宏當然不會和一個小女孩斗氣,他完全沒有理會那道帶著憤怒的目光,從容不迫的抬了一下手。
「哈!」
見到指令,面向謝宏這個方向的刀手都是吐氣開聲,「鏘」的一聲,抽刀出鞘,斜舉過頂,迅疾無比的從右至左的橫劈而至,刀鋒輕響,毫不費力的穿過了木樁,好像那不是木樁,而是塊豆腐一般。
一刀過後還不算完,旁觀者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只見眾刀手將手中刀鋒反轉,回手又是一刀,與之前的景象並無二致,刀鋒再次劃過了目標,兩刀三段!
「好刀!」哈桑拍案而起,一臉熱切的望著那些刀手手中之刀,他也是族中的勇士,武藝並不遜于這些刀手,所以對明軍展示出來的技巧並不在意,只是覺得那些寶刀銳利非凡,讓他眼熱。
除了花當父女,其余幾個蒙古人的神情也都和哈桑差不多,眼中都泛著異樣的光彩,若是熟悉他們的人一看就會知道,這是他們喜歡某件東西到了極致,恨不得直接搶過來的神情。
花當雖然坐的還算穩,臉也是不動聲色,可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一般。他留意到了,那些刀手用的刀,跟一路所見的那些多是統一樣式的,尤其是入了遼南之後,明軍用的都是差不多的兵器。
不光是外形,就連長短、薄厚、寬窄都是差不多,也就是說,這種寶刀很可能是統一的制式裝備,甚至已經開始全面換裝了。
從知道謝宏此人之後,花當也是不斷調高著對他的評估,可入遼之後,他還是一次又一次的推翻了從前的判斷,一次又一次的震駭著。
當然,同時他也在慶幸,自己若不走這一趟的話,難保判斷不會出現偏差,以遼鎮現在的實力,若是輕舉妄動•沒準兒真的會吃個大虧。
可是,他眉頭又是一皺,就算想退讓,可今年部落確確實實的是遭了災,要是沒有外財,那這個冬天要怎麼過?就算熬過了冬天•明年春夏又當如何?
說來話長,可實際只是電光火石的一剎那,當花當的眉頭剛剛皺起;哈桑的叫好聲余音尚存;而玉兒則發現,謝宏嘴角微微挑,露出了一絲冷笑……
就在此時,場中異變又起。
「喝哈!」
木樁兩邊的刀手同聲斷喝,各自拔刀舉刀,左右相向,沒等幾個蒙古人艚過下一個念頭入目的景象就已經讓他們驚駭欲絕了,隨著手們的用力揮舞,二十余把刀竟是兩兩交擊在了一起!
哈桑看在眼里,甚至有閉眼楮的沖動,若兩邊的刀都是一樣的那豈不是兩敗俱傷,要不是的話……他已經來不及去想那個可能性了,因為隨著一連串悶響,兩邊勝負已分。
如此輕易的分出了勝負,已經大出哈桑等人的意料之外,而勝負的結果,更是讓他們如墜夢中。無一例外,十余柄剛剛大展神威的寶刀居然全都斷了就和已經斷掉的木樁一樣,如同刀斬豆腐一般容易。
這是怎麼回事?哈桑一又坐回了椅子兩眼無神,嘴角甚至流出了口水,亮晶晶的掛在嘴邊,仿佛一條水晶吊墜
怎麼回事?顯然另一邊的刀更鋒利,花當早已經猜到謝宏要立威,也一直在告誡自己沉住氣,可現在,他最終還是坐不穩當了。
雖然離事發地點有一定的距離,可畢竟校場不算大,花當的注意力也比較集中,他仔細觀察過那些木樁,並沒有發現異樣之處,也就是說,砍斷木樁的寶刀是實實在在的寶刀,而砍斷寶刀的寶刀,那就是……
花當倒抽了一口冷氣,就算明知遂了對方的願,他也無法掩飾住自己的驚容,他眼前仿佛出現了,蒙古勇士和明軍對戰,結果每每兵器相交,自家的兒郎們都是刀斷人亡的場景,太可怕了!
不能和明軍為敵,至少現在不行,就算要打,也得拉韃靼部,否則就算能取得一定戰果,自家的損失也會超出預期的。花當咬咬牙,就想起身對謝宏說幾句軟話,先應付過眼前的難過,再回部落想辦法。
「讓使者受驚了,等下演示完畢,使者可以拿幾把刀去,算是本侯給你們壓驚賠禮之用,下面咱們開始進入正題,江將軍」謝宏雲淡風輕的一笑。
若是楊浩然等幾人在此,肯定會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只不過說話人換了,而且說出來的話,也沒了那股子親和,反而有了些蔑視和霸道的味道在里面。
幾個蒙古人的心思都沒放在這面,哈桑幾人听後,都是喜出望外,幾乎想大吼一聲,然後手舞足蹈一番,這可是寶刀中的寶刀,韃靼部都未必會有。
而花當听了,心里卻是一跳,下面居然還有?而且這寶刀還不算是正題?可前戲都已如此,那正題又當如何駭人?
連一直盯著謝宏的玉兒都轉過了臉,听著身邊同伴的轉述,看著收拾完殘局,正退出校場的刀手們,這個兀良哈小公主也將圓圓的大眼楮睜得老大,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能鑄造出這樣的寶刀,還隨手就將寶刀送了人,這個冠軍侯還真是和傳說中一樣神奇和怪異啊。
「下面要演示的這件東西,和個月的冰雹有些關聯,想來使者也應該知道,七月間,遼東大部都是烏雲蔽日,遼西還下了大冰雹,導致那里顆粒無收……」
謝宏慢條斯理的說著,花當心里卻跟開了鍋似的,大冰雹?不用描述自己也知道是什麼個景象啊!要不是大寧那邊都遭了災,自己也不至于看到人家一封信就顛顛的跑來了金州,實在是沒辦法啊。
路听到的那些,花當也是半信半疑,信,是因為遼鎮的豐收景象;疑,是因為這事兒太過逆天。
其實草原的游牧民族也是信神的,只不過他們的神比較符合他們的特性,狼是神獸,沒有就去搶則是長生天的教諭,善良和仁慈則完全不在長生天的考慮範圍之內。
盡管這個神性格比較奔放,可是和漢人口中的老天爺也沒有太大的不同,所有自然災害也都被歸結在了長生天身,而且草原人會更加虔誠一點,至少在災害發生的時候是這樣的。
所以,突然听謝宏提到這麼個話題,花當心里也是思潮翻涌,他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答案是他最恐懼的那一種,導致面對謝宏的時候,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只是連連點頭應聲,一副戰栗不已的模樣。
「其實,天,也是欺軟怕硬的,只要有足夠犀利的武器,就算是天怒,也一樣可以抹平,下面就請使者侯的這件九州風雷罷。」
看到花當這模樣,謝宏臉的笑容更盛,雙手輕拍,一隊明軍應聲而出,他們一人一角,抬著幾個大箱子,跑到校場中間,輕手輕腳的將箱子放在了地面。
「使者請看……」
謝宏抬手一指,花當等人循聲看去,卻見離校場大概有幾百步遠的地方有幾個小土丘。早在花當等人初至校場,觀察環境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不過他也沒放在心,只當那是對方的稻谷或者是真的土丘,可這時被謝宏指了出來,顯然就是有些玄虛了。
「那幾座小土丘就是目標了,下面且看威力如何,吳千戶,開始。」
「遵命。」說話間,吳勇健那一干炮手已經準備完畢,得令後立刻點燃引信,然後閃到了一旁。
花當等人都有些茫然,他們跟明軍作戰相對較少,遼鎮這邊火器裝備的比率也是極低,所以他們還真就沒怎麼見識過明軍的火器,只是听過些傳言。
眼前這架勢,顯然也是要演示火器了,可看這距離足有五百步以,似乎跟傳言中明軍火器的射程不太一樣啊,而且,火器打到那麼遠還能有威力麼?花當很疑惑。
他的疑惑當然不會有人理會,隨著引信燃盡,火光乍現,煙塵四起,就如同當日在蓋州一般,箱中的火箭筆直的射了出去,以不可阻擋的氣勢分別命中了目標。
「轟!」火光大起,即便在五百步開外,都能感受得到那份炙熱和力量,在花當等人駭然欲絕的注視中,煙塵緩緩落下,不多時就已經可以依稀看到那邊的境況了。
小丘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只有熊熊的火光。
「 嚓!」
「咕咚!」
由于過于驚駭,花當等人或是一坐在了地,或者用力過猛,將椅子坐塌,可沒有人呼痛,也沒人有人出聲,他們的眼楮都死死的看著原本小丘的方向,一瞬不瞬,仿佛都變成了泥塑一般。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