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安慰自己,有信送回來,那就表示大哥安然無恙,可蘭芮忍不住又想,從宣府到京城就是快馬加鞭不下鞍也得兩日,兩天里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因此一夜輾轉反側,幾乎沒有合眼,梳洗時她見自己臉色不好,怕旁人看見詢問,破天荒的讓玉桂替她上了蜜粉。
去觀荷院和勁松居問過安,她才去二門乘車。
「三小姐,你先眯一下眼,到了騎射場奴婢再叫你。」玉桂提議道。昨晚是她上的夜,蘭芮沒睡好,她是最清楚不過。見蘭芮沒有反對,從塌下拖出一只大藤箱,取了一只大迎枕替蘭芮墊在勁後。
許是太困,一閉眼,蘭芮竟然立刻就睡著了,直到玉桂喚她,她才驚醒過來。
「到了?」看玉桂點頭,她揉了揉太陽穴,撩簾跳下車。
听見車馬的聲響,蔣婆子迎上來,行禮後喜笑顏開的道︰「三小姐,魯先生已經來了,在馬廄里,他讓三小姐來了就去馬廄里。」
蘭芮並不知魯先生回來了,聞言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看玉桂。
玉桂慌忙解釋︰「奴婢昨日還問過外院的人,說魯先生沒有回來,想來是今日一早才回來的,回來後直接到了騎射場。」
蔣婆子在一旁听出眉目,笑著說︰「魯先生辰初的時候就來了,還牽著一匹馬。」
蘭芮听著,微微頷首,打發了蔣婆子,轉身吩咐玉桂,「我這邊有霜降和夏至跟著,你就留在門房侯著,慶和領著人一來,你將人領到擱兵器的屋子里,然後立刻來回我。」
玉桂應下。
蘭芮不再多言,飛奔著往馬廄去。她今日習武,專門穿了蔥白的湘綢窄裉衣褲,精干利索,不似裙子那樣繁復,跑起來沒有一點妨礙。又是在騎射場內,沒有外人,她根本用不著顧忌。
也只有在這騎射場內,她才能這樣率性而為。
魯先生身著他一貫喜愛的天青色袍子,站在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前,用棕毛刷子仔細的替馬兒梳理鬃毛,神情專注,仿佛他眼前的不是一匹馬,而是一件稀世珍寶似的。
「魯先生?」蘭芮輕呼出口,聲音因激動微微顫抖著,不是魯先生離開了半月,她竟不知道自己如此掛念他。
魯先生聞言轉身,「來了?」
「魯先生什麼時候回來的?先生嫌回威武胡同麻煩,也該派人給我送個信,我也好早些過來……」蘭芮一邊說著,一邊過去,待走近,她不覺就怔了怔。魯先生身上長袍的前襟被利物刮破了幾處,仿佛是幾個張開的嘴巴,極為刺目,不僅如此,他身上還飄散著濃烈的汗酸味,一副許久不曾梳洗過的樣子,「先生這些日子去哪兒了?怎會弄成這副樣子?」
魯先生淡淡一笑,渾不在意,「不過是覺的煩悶,去江南走了一遭,誰知路上遇上劫道宵小之徒,這才弄成這般模樣……」
蘭芮自是不相信。她一身武技就是跟魯先生學的,魯先生的拳腳功夫如何,她比旁人清楚,幾個地痞流氓,豈能奈何他?
許久听不到蘭芮說話,魯先生轉頭,只見她眉頭緊蹙,一言不發的盯著他。早知道這些話不能搪塞她,只是,這些事情卻不知從何說起。他想了想,斂了嘴角那抹無所謂的笑,神情肅穆,「你就不要再問了,我自會處理。」
蘭芮不語,這樣說來,肯定是有事,只是不想說與她知道罷了。她不由自主的就聯想到了蘭千乘半夜送回的那封信。
「先生,你是不是去了宣府?」
魯先生一愣,旋即笑了起來︰「你這話從何說起?」
蘭芮就說了家中半夜洞開的二門以及大哥那封藏的非常隱秘的家信。
魯先生越听,神色就越凝重,一點也不見平日的灑月兌。蘭芮看著,反而疑惑起來,看樣子魯先生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那他弄成這般回來,還言語回避,又是因什麼事情?
「替大哥送信回來的人還沒走,我趁今日來騎射場,將人叫到了騎射場,想問清楚……算算時間,也快到了。」
魯先生定了定神,看著蘭芮,目光閃爍,「能察覺不對勁,倒不枉費我平日的悉心栽培……去看看人來沒有,若是來了,直接叫到馬廄里來。」
蘭芮搖了搖頭,「我已經吩咐下去,讓玉桂在門上守著,若是來……」一句話還未說完,她就听見外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探頭出去看,果然是玉桂,她想了想,回頭與魯先生道,「先生,還是在兵器房見送信之人吧?上次衛王來,兵器房里臨時改制的屏風還沒有撤下來。」
魯先生深深看了蘭芮一眼,點了點頭。
蘭芮和魯先生在屏風里頭坐下,這才讓慶和將人帶進來。
安置好,玉桂就沖慶和使了個眼色,兩人退了出去。
「見過蘭三小姐。」
一個聲音響起,洪亮雄渾,光听聲音,蘭芮就猜到這人肯定是個錚錚鐵骨的軍士,而非尋常的小廝隨從。
「你坐下回話吧。」待那人坐下,蘭芮看了看魯先生,見魯先生微微頷首,示意她發問,她又才開口,「敢問壯士高姓大名,在宣府是做什麼的?」
那人大概沒料到蘭芮會問這個,愣了一下,「小的姓李名鐵,原是一名守城小卒,後來遇見蘭百戶蘭大人,便做了蘭大人身邊的侍衛。
侍衛,那就應該知道很多事情。
蘭芮整理了一下思緒,直言道︰「大哥如今在宣府,可是一切都好?」
蘭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李鐵將早已備好的答案說了出來︰「蘭大人到宣府,先留在鐘大人帳下,負責刺探敵情,因蘭大人屢立戰功,鐘大人便命蘭大人鎮守獨石,獨石易守難攻,以蘭大人的才能,鎮守獨石實在易如反掌。」
他應答的太過流利,蘭芮反而不相信,「若真是如李壯士說的這般,我也不會將李壯士請到這里來……大哥在宣府到底如何,還望李壯士給一句實話。」她頓了頓,語聲凌厲,「宣府是北疆防御的重鎮,而位于東路的獨石,又是其中的重中之重,這樣的地方,又怎會是易守難攻的地方?」
李鐵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他來時,慶和與他說過,蘭三小姐自幼習武,與一般的閨秀不同,他當時覺的,再不同,也還是養在深閨的小姐,對邊關軍事能知道多少?他只要稍加注意,自然就能應對過去,因此並未放在心上,可是,听著她咄咄逼人的話語,他才知太小看了她。
一旁的魯先生也是驚訝的看著蘭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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