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暈不能暈……
不就是打傷了幾個人嗎?
這些人又是殺人又是放火,全是心狠手辣的惡徒,不用覺的自己罪大惡極。
沒事……沒事……
蘭芮殘存的意志迫使她用力撐住越來越沉重的眼瞼,視線模糊,她仍可以感覺到有一雙皂紋靴停在她的左側,許久不曾挪動半步,似乎正猶豫著要不要將她扶起來。
她知道,這人肯定是方才奉命送她回去那個侍衛妝扮的人。
她也知道,要是讓這人攙扶著她回客棧,依著京畿的規矩會有怎樣的結局。
蘭茉就是現成的例子。
她現在不允許自己昏睡,與拼命制服弓箭手時的想法一樣,都是不想自己任由別人擺布,想努力一次。
她平心靜氣,不讓自己去想躺在地上的那十個弓箭手的慘烈。
不知是心中堅定的信念感動了菩薩,還是她堅強的毅力起了作用,本已混沌一片的腦子現在慢慢清明,力氣也一絲絲的重回了身體。
但侍衛妝扮的男子卻等不及了︰「蘭三小姐?請恕在下魯莽,夜里地上涼,在下必須扶你起來。」
「不用。」聲音雖然微弱,但卻透著堅持。
徒手制服了十個孔武有力的韃子奸細,這份機敏,這份勇氣,與久經沙場的將士相比,也絲毫不遜色。
侍衛裝扮的男子早已從初見蘭芮時的驚訝轉為佩服,他自己雖然吳王隨從,但卻是在邊疆拼殺了十年,在戰場上,不敬權貴敬英雄。
他蹲,摘下腰間的黃銅水壺遞了過去,想了想,補了一句︰「水壺洗了三次,灌好水後在下一口都沒喝過。」
蘭芮沒想到他會特地解釋這個,笑了起來,是咧嘴大笑,而不是平常那種抿嘴微笑。
她將手握成拳頭,估計手上有能拿動一個水壺的力氣才伸出手。
水是涼白開,她咕咚咕咚灌了一氣,感覺頓時好了很多,口中再也沒有膽汁留下的苦味。
她支撐著站起身,將水壺遞了回去,「謝謝。」
而後強忍著腳下虛浮,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侍衛妝扮的男子握著還有余溫的水壺,沒有跟上去,吳王開府後他就侍奉左右,再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軍漢,在蘭芮第一次甩開他往前走時,他就猜到了她心中的顧忌。
蘭芮走到好又來酒樓的大門外,掌櫃正引頸期盼,看見她,掌櫃小跑著上前來,「哎呦,小姐您可算回來了真急死小的了」
蘭芮點了點頭︰「這里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吧?」
掌櫃忙擺頭︰「沒有任何異常,小姐不必擔心。是了,小姐走後不久,有一隊騎著馬的軍爺從前面劉記錢莊那邊過去,小的打听了一下,只說是貴人……那起子放火的歹人想是懼怕貴人,竟沒有再放火了……」
蘭芮呆了呆,想起自己朦朧間听見的話。
衛王殿下趕來增援。
策馬疾馳趕來增援,卻發現倉房安然無恙,不知他會怎麼想。
衛王臉色鐵青,雙目噴著熊熊火焰,咬著牙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問身前單膝跪地的人︰「到底怎麼回事?」
胡愈躬身答道︰「本來一切都依殿下的吩咐布置妥當,只要殿下準時趕到,生擒韃子奸細、撲滅糧倉大火的功勞都是唾手可得,不僅如此,還能讓吳王顏面掃地……但千算萬算,唯獨沒有料到蘭三小姐會在通州,如果不是蘭三小姐出手制服了西面的弓箭手,吳王根本騰不出人手從背面伏擊另外三處的弓箭手。」
「什麼?她在通州?」黑暗中,衛王的臉色晦暗不明,「她怎麼會在通州?」
胡愈垂眉順目,「听說是陪同母親及嬸娘前來通州拜觀音。我一听說蘭家女眷在通州,擔心混亂中有人受傷,就立刻以借宿的名頭上門,誰知…後來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衛王冷冷一笑︰「她真是無處不在好事壞事怎麼都有她」
整整用了一個月布局,卻敗在她的手上
不僅如此,還讓自己那個二皇兄起了疑
胡愈面露惶恐︰「蘭三小姐仗義,京城貴冑誰都知道,殿下千萬別將錯處歸到三小姐的身上,免得傷了殿下和三小姐之間的…情分。」
「情分?身在皇家,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情。」衛王縱聲大笑,她幾次相救,他的確對她另眼相看,覺的她穩重聰慧,但今日看來,卻有不過如此的感覺,「沒有蘭家,她什麼都不是。」
胡愈四下看了一眼︰「殿下,現在怎麼辦?」
「留下與二皇兄一起護送軍糧」
文夫人、吳夫人和蘭茉已經知道縱火的賊人被擒獲,蘭芮回去時,幾人驚魂未定的坐在文夫人的房中,誰也沒有說話。
「你去哪里了?」文夫人聲音里有些許疲憊。
蘭芮只說在院外巡視。
文夫人點了點頭,「難為你了既然無事,各人都回房安歇,明日一早咱們就回京。」
蘭茉掃了一眼床上︰「被子都浸濕了,這可怎麼睡?咱們還好,天氣熱將就一晚就過去了,就是娘親如今有孕,恐怕還得去尋一條被子才行。」
吳夫人立刻站起身︰「說的是,我讓人找找看還有沒有干的……」
文夫人拉住她︰「三弟妹快別忙活,還有一個時辰天就亮了,反正我也睡不著。」
出了這樣大的事,誰也睡不著。吳夫人就沒有堅持。
蘭芮卻想起另一件事︰「剛才事情緊急,我擔心客棧的掌櫃和伙計扔下咱們逃命,沒有與娘親及三嬸商議就許諾了他們,說客棧保得住就每人賞五十兩銀子,娘親你看……」
她說這話時,幾人都在場。
文夫人略一沉吟,「既然說了,就斷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只是客棧伙計有十多人,咱們隨身沒有帶這麼大的一筆銀子,只能明日回京後再讓人將銀子送來。」
蘭芮回到房中,玉桂和霜降立刻圍上來,見她臉色煞白,後背上又沾滿泥土和草屑,俱是吃了一驚,「三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外面天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蘭芮笑笑。
她的功夫如何,玉桂和霜降都見識過,哪里就那麼容易摔跤?兩人不信,但都沒有問下去。玉桂上前來幫她換衣裳,霜降去打水。
更衣洗漱之後,她和衣躺在床上,這才覺的空無一物的胃一抽一抽的疼,「玉桂,去看看廚房的婆子睡下沒有,如果沒睡,讓她給我煮一碗白粥端來。」
玉桂問︰「三小姐還要哪幾樣小菜佐粥?」
「你看看有什麼小菜,撿清淡些的隨意端兩碟來就是。」
玉桂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