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內依舊靜寂無聲。前後不過兩個時辰,樹上的彩綢和屋檐下的大紅燈籠已經全部撤下,若不是一路遇見幾撥抱著彩綢匆匆而過的宮人,蘭芮還以為上午來坤寧宮時所見的張燈結彩是幻覺。
到了正殿外,有內侍進去回稟,很快竹姑姑迎出來,「王爺和王妃請進來。」
兩人隨竹姑姑進了殿內,皇後身著常服,坐在椅子上,正低頭看書,似乎渾不覺有人進來。
直到兩人上前行禮,她才將手中的書擱在一旁,看著吳王淡聲道︰「回來就好,坐下說話吧。」
蘭芮和吳王依言坐下。
皇後看著吳王︰「你此番率兵福建,抗擊倭患,令之聞風喪膽,不敢再登岸劫掠,保了福建一方子民的平安和樂。民心安則江山穩,于福建子民,你做了件功德無量的好事,于大陳江山社稷的安穩,你立下了汗馬功勞。如此大的功勞,本宮一定請皇上重重封賞于你。」
「謝母後。」吳王起身,恭聲道,「只是,與戍邊的將士相比,兒子這點功勞實在微不足道,更不配得到封賞。倒是戍邊將士常年駐守苦寒之地,實在辛苦,還請母後多請旨封賞他們,以慰軍心。」
皇後听得頻頻點頭,「難得你心懷仁慈,體恤下情,本宮一定替他們向皇上請旨。」
「那兒臣就代戍邊的將士謝過母後。」吳王拱手施禮。
「如你所言,本宮只是略盡綿力,算不得什麼。」皇後示意吳王坐下說話,「戍邊的將士有功不假,但你立下大功也是實,一件事歸一件事,你的封賞是應得的,與戍邊的將士無關。不然,倒讓天下子民覺得皇上賞罰不明。」
吳王神色不變,蘭芮卻是心里一沉。
恰好有宮人端著一碗安胎藥進來,吳王和蘭芮趁機告辭。
出了坤寧宮,吳王一直皺眉不語,蘭芮忍不住問︰「可還是在想皇後的話?」
「恩。」吳王點頭,又是沒了下文。
當著一眾內侍,蘭芮不好明言。
皇後一再言明要替吳王請功,看似幫著吳王,但實則並非如此。
有一句話叫做功高蓋主。
皇家一向是先君臣後父子,吳王皇上先是臣下,然後才是兒子。他播州平亂、福建抗倭,兩份大功,也算是戰功赫赫了,若皇後再聯合朝中大臣替他請功,皇上會不會心存顧忌?
兩人在永寧宮內下步輦,打發走了內侍,蘭芮迫不及待的說︰「善思,不如咱們先發制人吧?」
「先發制人?」吳王抬頭,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眸,眼底,有她一貫的堅毅,也有顯而易見的擔憂,不知怎的,他心里一暖,在沒有刀光劍影卻又處處要人命的宮中,有個人時時處處擔心自己,這樣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想著,他安慰似的笑笑,「你的想法倒與我不謀而合,只是具體事宜,我還須得與王府幕僚商議一番才好定奪。」
听他的話,似乎已經想出了周全的應對之策,蘭芮放了心。
吳王上前,與蘭芮並肩而立,悄然握住她的手。
蘭芮嚇了一跳,永寧宮可到處都是眼楮,她忙左右看看,好在除了不遠處左顧右盼沒留意這邊的玉桂,再沒其他人。
她看旁人,吳王卻在看她,見她驚慌的樣子,頗覺有趣,輕輕一笑,將坤寧宮帶出來的煩心事拋諸腦後。不過,到底還記得這是永寧宮,他捏捏她縴長小巧卻有力的手,旋即放開手。
「這些事情有我,你無需操心,只管好生養胎就是。」
蘭芮點點頭,簡單的一句話,讓她心頭暖意融融。她經歷過婚姻,知道婚姻的本質就是鍋碗瓢盆過日子。能讓她感動的,能讓她覺的窩心的,正是生活中這些點點滴滴的關心。刻骨銘心的誓言,于她,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
兩人進了永寧宮正殿,皇貴妃命人傳飯。滿滿當當的一大桌子,從海中美味到山中珍禽,應有盡有。
席間,皇貴妃問起兩人去慈寧宮和坤寧宮請安的情形。听聞皇後的話,她神色未動,「郝家不比往昔,絲毫幫不上她,而她又才犯下大錯,如今自顧不暇,哪里有能力做什麼大動作?」
蘭芮抬起頭。
吳王凝眉,道︰「母妃算漏一人,還有大皇兄,從前有三皇弟的光芒遮擋,大皇兄並不顯眼,落了個平庸的名聲,但近來他的表現,兒子倒認為他不是平庸無才,而是從前故意藏拙。」
皇貴妃笑笑,「今日趙王妃進宮觀禮,帶入宮中的是一名叫晨曦的婢女,而方才出宮,帶走的卻是慈寧宮的一名宮人。換個人也還罷了,倒是那名宮人的衣著打扮與晨曦一模一樣。所謂欲蓋彌彰,趙王妃如此行事,顯然想掩人耳目,怕讓人知道她的身邊換了人。這個中緣故,著實耐人尋味。」
蘭芮听得雲里霧里,還沒捋出頭緒,便听吳王說道︰「母妃的意思是,大皇兄與皇祖母聯了手?」
「這倒不可能。」皇貴妃搖搖頭,「滕氏有孕的事情,皇後必定是分外仔細小心,防止消息泄露,我一點風聲都沒得到,太後她又是如何得知的?這點我一直想不明白,思來想去,只疑心皇後身邊出了內鬼。至于到底是誰,我卻無從得知,今日趙王妃身邊的婢女換了人,我心里就有了底。」
听到這里,蘭芮再想起胡春意與趙王妃那番關于鬼神的話,心里有幾分明白,便將听來的話說了出來。
听過後,皇貴妃了然一笑,吳王冷哼一聲,「三弟妹那一番話是在下套呢,旁人一听便知,可惜大皇嫂心中有鬼,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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