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腳下到龍崗山莊的莊門這段坡路細細算來有一里長,此時林海走過一半,馬鄺二人的話他倒是沒有听進去,卻在糾結著這段坡路如何難走,心想著如果他扔掉手中的木杖,可能會踉蹌難行。*****出山有些時日了,但右腿確實還不能承擔如此大的壓力,或者說是左腿依舊不能舉重若輕。如果連走路都要使用神識控制,玄力支撐。那他永遠沒有機會達到酒老鬼那份對身體瀟灑自如的控制力,而恰巧這是一個機會。雖然會被人恥笑,但這種程度的干擾如果亂了他的心,那修行便成了天方夜譚。
看著那默默上山的身影,馬鄺二人明白事情沒有回轉的余地了。想想在太乙門遺址是林海所承受的,也沒有太多反駁的理由。二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這樣的局面只有戰了。馬鄺緊了緊他手中的刀,腳下一沉,沖天而起,地上留下了兩個深深的腳印。手中的刀綻放出黃色的玄力光暈,整個人如飛鷹撲食一般化形而下,直取破道上的林海。身邊的車清臉上露出苦澀,不論從心里的虧欠,還是局勢上,都不能合力擊殺林海,因為塔拉刻意保持的那不遠不近的距離,如果他同時出手,便會形成二戰三的局面。嚴力行肩頭的傷深可見骨,筋脈受損,勉強保住了一條膀子,這些時日為了這傷勢馬鄺和車清可謂是絞盡腦汁,但無門無派的他們著實尋不到高人醫治。在終南山拼了二十多年,最終還是逃不出這樣的結局。想起當初一位修行者的話,「發死人財,就要先把自個當成死人。」此時的車清感悟良多。
馬鄺的攻擊顯得不畏生死,因為他已經無處可逃,這里便是根,這里有著妻兒家眷。修行者最忌諱的事便是親情的牽掛,雖然修行界中尋仇不傷家眷,而大多數修行者也墨守成規,不觸踫這個所有人的底線。可如今世道大亂,修行界亦是撲所迷離的局面,不可預料的事天天在上演,更何況這樣幾乎被忽略的規矩。
林海依然一步一步向上攀著,對于空中奮力一擊的馬鄺視若無睹,在大乘境的神識力度下,馬鄺的刀就算里他只有寸許,也夠他做出各種應對。土屬性的刀芒有股泰山壓頂的氣勢,空中的馬鄺想用神識牽動刀氣完成攻擊,可神識放出後,在林海一丈周身似乎踫到了密不透風的牆,是那樣的渾厚堅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從那種絕境中走出的林海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經拔高不少,談不上輕敵,他已經用盡全力。馬鄺不是蠢人,此時林海所表現出的雲淡風輕,不論從心境上還是實力上都遠遠超出他,根本不在一更層面上。但讓馬鄺不解的是林海依舊只有玄妙境初階的玄力修為。
刀芒落在林海一丈內時,馬鄺的神識失去了對刀勢的控制,同時也失去了對林海的感知。此時的林海他可以清晰的看見,但神識卻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亦幻亦真。攻擊依舊會沖著林海落下,但馬鄺此時無法再控制走向,看似主動攻擊,實質上被人牽著鼻子走。招式用老的感覺讓他無從再做任何變化。
步履蹣跚的林海抬起左腳依舊平穩的落下,並沒有任何變化,但在場的所有人只覺著視線模糊了,不由得眨了下眼,想要看得更加清晰。但就在這一剎那間林海向前滑行了一段距離,刀芒在他背後落下,坡道上留下了一丈長刀痕。身後的塔拉暗自心驚,剛才視線出現模糊並不是意外,而是林海前沖的速度過快,與周圍相對靜止的山、樹、坡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眼楮卻跟不上這樣的速度。而莊門前的車清只看到塵土飛揚中一到模糊的身影依然在不緊不慢的向莊門攀著。
一擊未中的馬鄺並顧忌太多,勢大力沉的攻擊連環而出,土屬性的厚重彰顯無遺。但攻擊只要臨近林海的身體便會斷開,看似連貫的攻擊其實卻是每一擊單一存在。馬鄺越功越沒有底氣,不論他怎麼樣努力似都突破不了那堵牆,捕捉不到林海的身形。此時坡道上的戰斗有些詭異的氣氛,馬鄺著了瘋般獨自一個演示招數套路,而林海卻並沒有興趣去欣賞,向過路人一樣埋頭前行。仿佛這樣的表演在城里一個銅子兒可以看七段。
塔拉牽著馬緩行在後,眼前的一幕他的感覺最為明顯,不由心道,「林海這是在干嗎?好像在感悟著什麼?難道這家伙在研究跛子的身法?」塔拉不知除了這樣的解釋,還有什麼能說服自己相信眼前的一切。
馬鄺和林海就這樣一靜一動向莊門興趣,此時的馬鄺真就像那耍了把式追著要錢的賣藝人一般,越是不給,他耍得越是來勁。林海走的費力,頭額隱隱付出汗水。馬鄺打的費力,汗水早已浸濕衣衫。但二人依舊沒有任何交集。
一炷香的時間林海終于走上了坡道,沖著目瞪口呆的車清微微一笑,好似再說讓你等太久了。車清一愣神之間,卻發現馬狂著了瘋的刀勢沖著莊門而來,大驚之下腳下錯步推進了莊院。「轟」莊門在馬鄺這一擊下瞬間坍塌,飛去的木梁滾落在坡道邊上。讓車清感到恐懼的是林海的笑容並沒有因為他的飛退而遠去,反而如影隨形,離他越來越近。倉皇中車清把出了他的劍刺向那張讓他恐懼的笑臉,但似乎因為林海跛子的步伐刺中的只是殘影。而那笑臉從他的劍旁閃電劃過,欺身而入。
「噗」車清一口鮮血噴出,他只覺著胸口一緊,整個人便被擊飛劃出好遠。耳邊想起一道喘息的聲音,「三弟,你怎麼樣!」側頭望去,卻見馬鄺提刀的手疲憊得顫抖著。這一切讓車清幾乎崩潰,他不敢想象眼前的這一切是真實的。
林海臉上依舊掛著笑容,這一段坡道他走的體悟頗多,收獲頗豐。第一次感受到大乘境的神識強度,第一次嘗試了左腿的力量。而這笑容在車清和馬鄺眼里更多的卻是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