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宋江急急的將李逵喚了過來,但見那黑廝漢一臉晦氣,見了宋江便跳起來高聲叫喊道︰「哥哥,不得了了,那廝將張青、孫二娘都打殺了!無論如何,也要殺了那廝提兩位兄弟報仇啊!」
宋江一听,不禁怒從胸來,想必這三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沒有打殺那鎮關西,倒自家也賠進去了兩條性命,不由冷笑連連道︰「好,好,不遵軍令擅自出陣,還吃人打殺了,恁地你這黑廝漢不為張青夫妻報仇?獨獨你一人逃得了性命?」
李逵心里有愧,那里再敢強辯,便蹲在地,一言不發。此時吳用趕過來,對宋江道︰「哥哥何須與這廝生氣。如今張青夫妻身亡,卻要向兄弟們說個明白。先前也放過話出來的,此乃是私人仇怨,怨不得他人。」
「正是,正是!」宋江點頭道,「那鎮關西能殺散百十余人,又砍殺張青夫妻,李逵這廝逃得性命,多半也是他放了回來的。手底下乃是留了一線的。事情做得不絕,我等還是不要尋仇了。」
吳用點頭道︰「此乃更顯得哥哥大義!」
「哪里是甚麼大義!」宋江搖頭道,「這鐵牛的武藝,在我梁山也是數得著的人物,此番也是使他做先鋒的緣故。卻恁地吃人殺得這般大敗虧輸。想必那鎮關西的武藝必定是非凡了得。如此英雄人物卻不得為我所用,實乃憾事!」
那蹲在地下的李逵听了此話,不由跳起來叫道︰「哥哥恁地不公,為何只顧為仇人說話?那廝打殺了張青夫妻,不死報仇便是,為何還這般抬舉他?那廝是有些武藝,若是俺等一擁而,這般多的好漢,也要將他剁成肉泥了!」
「還要 嘴!」宋江呵斥道,「還不是你這廝攛掇的。如今我等領兵在外,與那官兵對持,還好生出這許多事故來,是何道理?還不收斂了你這心思,便打發你這廝回去看守山門,重用你不得了!若你還是報仇去,你便獨自一人去罷。須不要累及梁山聲譽!」
李逵听罷,這才不敢言語,只是那鄭屠砍殺張青夫妻二人時那般景象,倒是使得他膽兒也寒了半截的。若是真個要說報仇,他一人是斷斷不去的。
「只是哥哥這般還需做一件事!」吳用在一旁見李逵不敢則聲了,這才道,「那鎮關西鄭屠見著三人引了百十軍漢尋他晦氣,只怕要疑心到我等梁山好漢身來,哥哥雖有言語在先,怎奈那鄭屠不知。莫不如使人為他言明此事才好!」
宋江听了默然不語。這乃是示弱之舉。如今自家大軍在外,恁地便要懼了他一個人麼?雖也顧忌他的名頭,只是要這般的去表示歉意,哪里拉得下這個面皮。正躊躇著,卻听得那吳用又道︰「先前做了勢頭,卻不如將這勢頭做足。我听聞那鎮關西乃是赴京面見聖顏的,如此人物,哥哥若是為日後計,怎生也得見一見的。」
宋江听了這話,這才點頭道︰「若果然如此,便去一回!」原來這宋江心里存了個念頭,一發要造起些聲勢來,若是朝廷兵馬吃他敗了幾次,自然有人來招安的。他人,奈何只做得一個吏小官,這光宗耀祖,終究還是差了許多。若是能吃朝廷有朝一日招安了,也便是謀了一個正當的出路。
想到這層,宋江便吩咐起來道︰「你這黑廝,如今許你帶路,帶我等去尋那鎮關西鄭屠,當面配個不是。若有半個不字,你也不消做我的兄弟了。」
那李逵悻悻的,終究還是應了。當下那宋江領了三兩百人馬,點了頭領一丈青扈三娘、撲天雕李應並雙鞭呼延灼等人,要一同去見那鎮關西。卻有吃那吳用攔住道︰「哥哥此番聲勢浩大,卻是要結交還是示威?」
宋江忙笑道︰「是我想的差了!」因此便對吳用道,「如此便你我二人雖這黑廝漢去即可,可著嘍抬些珠寶去!方顯得誠意。」
「正是!」吳用點頭。
兩人記憶一番,便使得那李逵前面引路,一徑兒來尋鎮關西去了。
且說那鎮關西往北京城投去,哪知這山路甬長,行不到二十里,天便黑了下來,沒耐何,只得就地歇息下來。一面吩咐車夫四周撿拾柴火,一面早飯。又拿出衣物來著人遞與那大車內的女眷們披。在山林里轉了一圈,打了不少野味來。
待將那野兔野雞等物洗剝干淨,用腰邊長劍穿了,架在火架子燒烤起來,這鄭屠吃慣了現代燒烤熟食,出門在外,自然也備得一些調料物品等。不多時,便見得那野雞野兔冒出油來,滋滋有聲。香氣濃郁,直撲鼻而來。
在日間目睹了這粗漢橫刀立馬,與眾強人廝殺的一番場景,那血腥沖天的場景,頓時要讓柳茹暈倒過去,那粗漢暴喝連連,猶如猛虎下山,殺得強人四散奔逃,亡命而去,便是那三個匪首,也有兩個吃著粗漢砍殺。
只是那斬人頭顱,肚破腸流的景象,端地使人作嘔,直至廝殺完了,再行行走時,還是只覺得胸口悶的緊。時時做那干嘔之聲。倒是蕊娘並綠珠卻好多了。蕊娘雖然也臉色蒼白,終究是忍住了。綠珠更是一臉傾慕看著那鄭屠縱橫馳騁,快意恩仇的模樣。
眼見得離那爭斗之地遠了,又有習習風來,將那氣息沖淡了許多。柳茹好歹也強了一些,漸漸的平穩了氣息。只是眼見得天色黑了。又錯過了宿頭,正自惶然間。但見大車也停了下來。不多時,听得鄭屠吩咐取過衣物與她等。只教在此地過夜。
這三個女子皆是從未有在野地里過夜的經歷,因此心里既不安又期待。柳茹看了看蕊娘並綠珠,這夜里雖有些月色,卻不甚分明,只得微微的火光映照進來。掀開簾子更顯得明亮了一些。
三人一般的心思,手兒也不自覺的緊緊握在一起。不多時,但聞一縷香氣飄入進來,那綠珠的肚兒不由的汩汩的叫起來,這才驚起已然是餓的久了,頓時胃里也難受起來。只是先前驚恐萬狀,不知肚子饑餓罷了。
「確實甚麼?這般的香?」柳茹朝那外間張望了一回,卻見鄭屠用劍插著野雞野兔在燒烤,那渾身冒油,香酥滑女敕的模樣,教的她偷偷咽下一口口水,發出輕微的吞咽之聲後,方才覺得不雅,紅著臉去看蕊娘並綠珠。
但見她二人也正目不斜視的盯著那劍的野味,全然沒有注意到她發出的那令人羞煞的聲響,方才放下心來。那里知曉,卻又有兩聲吞咽的聲音傳來。只見得蕊娘並綠珠二人同時不好意思的瞧了瞧柳茹。
柳茹不要再看,便端坐在車廂里,蕊娘並綠珠也沒好意思起來,便也縮回去。三人有些尷尬,正要說話,卻見得那簾子挑了起來,鄭屠舉著三只燒烤好了的野兔進來,對她三人道︰「權且將就吃些。」將那野兔用紙包裹好了,放在車板,也不說話了,徑直就下去!
綠珠倒是不講究。抓起一只野兔,顧不得燙手,一把撕下最肥的一只大腿,就往嘴里去,只咬的一口,便有油脂從嘴里溢了出來,快活的叫了一聲︰「好味道!」
已然這般了。蕊娘並柳茹也顧不得矜持,也都抓起來,只是吃的時候,還是有些顧忌,只一小口一小口的撕咬,便如那老鼠啃食一般,雖一口恁地小,卻吃的頗快。不多時,三人便將三只野兔啃了個精光。又將那啃剩下的骨頭用紙包好了,扔在了外頭。
「吃得好飽了!」綠珠模了模顯得有些凸起的小肚子,訕訕的沖著蕊娘並柳茹笑了笑,「老爹的手藝真真好呢!若是每日這般吃,便要成個滿腦肥腸的胖子了!」
柳茹「咭」的一聲笑出聲里,卻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原來這一笑不打緊,卻扯著了自己撐的緊緊的肚皮。顯見得,自己也是這般,是不好再取笑綠珠的。回頭看蕊娘時,也是這般的模樣。三人又不由相視而笑。
又過得一些時候,三人精神也倦怠起來。那大車外,圍著火堆坐著的車夫並鄭屠,皆背靠著樹干。那些車夫顯見得也疲倦至極,發出了鼾聲。
柳茹吃著鼾攪得心神不寧,又跳開簾兒,看了看那背靠樹干的鄭屠閉眼而寐的模樣,不由撇一撇嘴,忽地冒出一個念頭來︰這廝端地英雄了得。難怪這蕊娘姐姐如此痴迷于他,我如今入了他的府邸,卻為何對我一直若即若離,不假辭色?一時間也想不出個究竟。只是這粗漢的臉色,在那火烤之下,漸漸的顯得柔和了許多。
這一感覺自己倒覺得無有甚麼。哪里知曉,從此之後情由心生,倒做出了些使得人擊節而嘆的千古風流之事。此乃後話,此處無須細表。柳茹這般想著,又這般的看著,不知不覺,眼皮也覺得沉重起來,那火光恍惚之間,便如霍霍刀光,是那廝在縱橫沖殺的模樣。眼見得在那些強人之中,將自己救起來,一把抱住腰身,將自己放在馬前,倚在胸懷。耳邊听得那呼呼風聲。戰馬跳躍,宛如踏在雲端一般,直教人高高仰視。
忽地睜開眼來,看見他身後一個黑廝漢閃將出來,卻不是日間那個放走的了強人頭領麼?但見的他彎弓搭箭,一箭便朝著鄭屠射過來。那鄭屠哪里知覺,只顧在前沖殺,忍不住急得叫了一聲道︰「官人小心身後強人!」說惶急掙扎,啊的一聲,翻身起來,卻見得眼前人影晃動,待看分明是,卻是拿蕊娘笑吟吟的坐在面前,看著她笑道︰「哪個官人?吃妹妹這般叫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