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沐蝶從來不相信什麼所謂的天意,只相信人定勝天,可這一個月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卻詭異到讓她不得不相信在冥冥之中或許真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主宰著一切。十年的宮帷生活,讓梁沐蝶的身心俱疲,太多太多的殘酷和無奈使得她只想避世而居,直到向冉的出現。
放下手中的毛筆,梁沐蝶執起剛剛完成的畫作欣賞著。
畫中人正是有著傾國之容的向冉。他手執玉笛,白衣飄逸勝雪,眉目含情,懾人心魄,這樣的男子似乎生來就是蠱惑人心的。
「情動,心亦動,情傷,心亦傷。」
梁沐蝶淒然一笑,隨之把畫移近桌上的燈火。
頃刻之間,付之一炬。
前院傳來喧鬧之聲,梁沐蝶想起,今天似乎是霍老爺正式收寄月為義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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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前廳燈火通明,院中設了流不席,但凡到賀的賓客不論身份高低皆可入席。霍剛跟趙氏更是擺足了排場,不但請了族里的長輩,就連永昌縣的朱縣令也請了過來。
「女兒寄月見過爹娘。」前廳里寄月換了身新衣,當著霍家族里親戚的面跪地向霍剛和趙氏敬茶。
「快起來,快起來。」趙氏伸手把寄月扶起來,滿面笑容的輕拍了拍她的手,「拜過了祖宗靈位,以後你就是我霍家的女兒,在外面若是受了欺負,一定要跟娘說,娘絕對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寄月感動的擦了擦眼角的喜淚,輕輕點頭,「爹娘對寄月的恩情,寄月無以為報,只盼著您二老身體康態,長命百歲。」
霍老爺捋著胡子感嘆道︰「有女如此,是我霍家之福啊。」
朱縣令居中而坐,亦是滿臉喜色。
「本官久聞寄月小姐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然是國色天香,看來本官把寄月小姐的名字添上去是正確的選擇啊。」
「大人,小女一直深居閨閣之中,不知道大人是如何得知的?」這件事一直是霍剛跟趙氏想不通的,今天總算有了機會一解心頭之惑。
「這……」朱縣令聞言臉上掠過一抹尷尬,半晌才笑著搖頭,「不提也罷……」
霍剛跟趙氏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始終不明白這里面還有什麼玄機。不過見朱縣令不想說,便也不好繼續追問。
「大人厚愛,是小女之幸。」
朱縣令笑道︰「皇上選妃,這可是皇恩蕩,本官希望霍家兩位小姐都能撥得頭籌,到時不單是霍家之榮,也是我永昌縣之榮啊。「
「借大人吉言。」
趙氏笑逐顏開的拉著寄月的手,朝一旁滿臉不愉的霍春梅使了個眼色。霍春梅這才不情不願的走到寄月身前,別別扭扭的從手上擼下只鐲子,塞到寄月手中。
「你以後就是我的妹妹了,這鐲子是姐姐送你的見面禮,你收下吧。」
寄月自然看得出霍春梅對自己還有敵意,可她現在能夠月兌離奴籍,成了霍家的半個主子,這樣的殊榮,她還有什麼可求的呢?于是感激泣零的把鐲子收好,向霍春梅道謝。
「寄月多謝姐姐厚愛。」
趙氏見禮成了,當眾燒了寄月的賣身契,從此寄月終于如願改變了自己的奴婢身份。這對寄月來說已經很滿足了,可對梁沐蝶來說卻是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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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逝,轉眼又半個月過去了,此時已經是八月十六,離秀女進宮的九月二十七就只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自從寄月正義成了霍家小姐之後,她便帶著梁沐蝶離開霍家住進了永昌縣西北山中的苦禪寺中,明著是替霍家二老進香祈福,實際上是接受梁沐蝶的秘密集訓。
苦禪寺位于棲山之中,環境清幽雅靜,依山傍水,因位置比較偏僻,所以香火並不是很盛,平日里鮮少有人會來,正好符合梁沐蝶的要求。
「小姐,為什麼這首曲子我總也彈不好?」
飛濺而下的瀑布聲幾乎掩蓋了寄月的說話聲,可梁沐蝶還是听到了。
「心浮氣燥又怎會彈得好?」梁沐蝶邊答邊折著紙鶴,仿佛一點都不為寄月現在的狀態擔心。
寄月懊惱的停下,提著褥裙走到梁沐蝶身邊。
「只一首曲子我就足足練了半個月,我真的能在進宮之前改變自己嗎?
梁沐蝶將一只折好的紙鶴放到寄月手中,緩緩道︰「只要盡心去做就一定可以成功,而且皇上的寵愛並不是由你會彈多少曲子,會跳多少支舞,會做多少詩而決定的。」
「那是由什麼決定的?」
「運氣。」梁沐蝶笑了笑,繼續低頭折起紙鶴來。
「運氣?」寄月搖了搖頭,「我不懂。我覺得能夠讓皇上神魂顛倒的女子一定是傾國傾城,才華洋溢的,否則為什麼皇上偏偏在那麼多的美女中選中她呢?」
「才貌雙全的女子多如繁星,但得蒙聖寵的不過廖廖幾人,這不是運氣又是什麼?」
寄月皺眉苦思,最後卻氣餒的嘆了口氣,「我想我是沒有那個福份了。」
「為什麼這麼說?」梁沐蝶抬頭笑睇了寄月一眼,在她看來寄月的身上幾乎沒有什麼可取之處,除了一個優點,就是很有自知之明。
寄月苦笑道︰「我不過是霍家的奴婢,雖然有幾分姿色,但卻一肚子稻草,只想著能擺月兌奴籍,嫁個好人家便心滿意足了,這樣的我皇上又怎麼會看得上呢?」
「能不能受寵並不是你我說的算的。」
「其實我並沒有一定要入宮為妃的野心,榮華富貴對我來說是那麼的遙不可及,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
梁沐蝶終于停了下來。她默默的注視著寄月半晌,輕輕嘆了口氣,「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所滿足的一切都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隨時都可能破滅成虛幻的泡沫?」
「我現在已經是老爺的義女,名義上是霍家的小姐……」
「那是因為你即將進宮選秀。」
寄月沉默下來。
「你既然有資格入宮選秀,就很可能有機會成為皇上的女人,你只有成功,才能確確實實成為霍小姐,否則你的下場可能會更慘。你仔細想想,一旦你失去了利用價值,以趙氏母女的為人,她們會容得下你嗎?」。
寄月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情不自禁的抓住梁沐蝶的手。
「那我該怎麼辦?我不想落選,我不想回到霍家繼續受趙氏的欺負。可是,可是,我連一首曲子都彈不好……」
梁沐蝶輕輕拍了拍寄月的肩膀,「別怕,你還有我。」
梁沐蝶的聲音似乎帶了一股奇異的魔力,讓寄月的心居然奇跡般的平靜下來。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我爭取。」梁沐蝶笑著聳肩。
「可是秀女不可以帶其他人進宮的啊?」
「……」梁沐蝶假裝沒听到,繼續折起紙鶴來。
「進了宮之後我該怎麼辦?」
「……」
「你是不是還沒想到辦法?」
「……」
回答寄月的又是一陣沉默。寄月注視著故意忽略自己的梁沐蝶,忽然覺得眼前這個詭異的女人似乎有那麼一點點不太可靠。
這時,忽然一股山風吹入涼亭,寄月一直握在手里的紙鶴隨風飄向瀑布的方向。寄月驚呼一聲,想抓終是沒有抓到,眼睜睜的看著紙鶴飄下石亭,最後竟然落入一名藍衣書生的手里。
「啊!」
這書生將紙鶴托在手里,驀然抬頭,正與寄月四目相對,俊美的五官,瀟灑的氣質,讓寄月頓時面紅耳赤。
「小姐,我們,我們走吧。」
梁沐蝶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寄月,隨後便看到了那名藍衣書生已經拾級走向涼亭。
「怕什麼,涼亭又不是他家的。」
「可是……」
說話間,藍衣書生已經進了涼亭,並朝寄月深深一揖。
「小生朱永琛見過霍小姐。」
寄月一愣,月兌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姓霍?」
朱永琛微微一笑,「小生還知道小姐的閨名叫寄月。」
此言一出,顯然這朱永琛是有備而來,梁沐蝶亦不由對他好奇起來。
「你這狂生,我家小姐的閨名豈是你隨便叫的?」
朱永琛上下打量了梁沐蝶幾眼,「你是霍家的下人?」
「她是……」
寄月剛想說話,卻被梁沐蝶攔住。
「正是,我是小姐的貼身丫鬟,你又是誰?」
「說起小生或許兩位不認識,但家父你們一定知道,他就是永昌縣的縣令朱四海。」
梁沐蝶聞言恍然大悟。
「你就是朱縣令家的公子啊。」
「正是。」
「看朱公子也是讀書人,那你為什麼冒然出現打擾我家小姐練琴,難道不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听的道理嗎?」。
朱永琛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忐忑起來,匆忙從懷中拿出一疊皺皺巴巴的紙張來。
「永琛自知唐突,但若不與小姐見上一面,永琛怕會永遠沒有機會再見小姐了。寄月小姐不認識在下,但在下已經仰慕小姐許久了。那一日,在下獨自到胭脂湖游玩,無意中拾到小姐燃放的孔明燈,被小姐燈中所做詩句所打動,從此日日思念,難以忘懷。」
寄月滿臉通紅的偷偷看了梁沐蝶一眼,輕輕拉了拉梁沐蝶的衣襟,沒想到梁沐蝶卻始終一臉的不以為然,絲毫不為所動。
「那又怎麼樣?」梁沐蝶冷笑,「我家小姐滿月復才華無以為寄,只好把詩寫在燈里以舒發心中的情懷,這樣也不可以嗎?」。
「不,當然不是。」朱永琛急忙擺手,「我只是想表達心里對小姐的思念,希望,希望寄月小姐不要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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