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進宮?不進宮難道嫁給你嗎?」。梁沐蝶看著眼前這突然冒出來的朱公子,心里多少有點戒備,只怕無端生出事非來。
「這,在下自知自己一無功名,二無田產,實在沒有資格迎娶寄月小姐,但寄月小姐請相信在下,在下今年便上京參加科舉,只要高中,定回來迎娶小姐進門。」
「我……」寄月長這麼大除了霍家的長工牛二對她表白過之外還從來沒有被年輕男子這麼熱烈的追求過,何況對方還是縣令家的公子,這叫她羞澀之余卻又掩蓋不住內心的欣喜。
「蒙朱公子錯愛,是寄月的榮幸……可是……可是進宮一事並非寄月能夠做主的……」
朱永琛一听臉上現出憤然之色,「哼,都怪我爹,他一直希望我能娶知府宋大人家的小姐為妻,所以一听寄月小姐不過是霍家的奴婢之後便斷然拒絕我欲上霍家提提親的要求,還私自把寄月小姐的名字呈報給朝廷……」
原來如此。
梁沐蝶終于知道為什麼朱縣令會突然把寄月的名字加入選秀名單之中,原來是想絕了眼前這位朱公子的念頭。看來果然凡事皆是早有定數,只是……
梁沐蝶掃了眼寄月,不由嘆了口氣。看寄月那張紅通通的小臉,含情脈脈的眼神兒,連瞎子都能看出來她已經對這位朱公子動了心思。
「小姐,小姐!」
「啊!」
「小姐,朱公子在等著你的答復呢。」
寄月猛然回神,一雙眼楮無助的在梁沐蝶和朱永琛身上移來移去,最後把牙一咬,戀戀不舍的朝朱永琛福了福身。
「多謝朱公子錯愛,寄月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朱公子,更何況我義父義母對我寄以厚望,我實在不忍心看他們二老失望,所以……所以……請朱公子回去吧。」
朱永琛顯然沒想到寄月會這麼干脆的拒絕自己,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變幻了半天,才恨恨的說道︰「難道寄月小姐是貪圖皇宮里的榮華富貴嗎?」。
「不……」
「寄月小姐一定是嫌棄在下一介布衣,難道小姐連一年的時間也等我不了嗎?只要在下能夠高中,他日必定封侯拜相,位列朝崗,你即便做不了皇後,但也是一品夫人,難道這樣還不能讓你滿足嗎?」。朱永琛根本不給寄月解釋的機會,幾句話說下來,把寄月逼得無言以對。
梁沐蝶輕輕挑眉,慢慢擋在義憤填膺的朱永琛面前。
「既然朱公子這麼了解我家小姐的想法,那就請回吧。我想我們小姐也不喜歡你繼續糾纏不休。」
朱永琛聞言一甩袖子,怒瞪了梁沐蝶一眼,隨即故作灑月兌的朝寄月一揖,道︰「那在下就祝寄月小姐能夠屏雀中選,他日得蒙聖寵。」說完,朱永琛終于拂袖離去。
直到朱永琛的身影看不到了,寄月才仿佛虛月兌了似的跌坐到石椅上,隨即好像受了極大委屈似的掩面大哭。
「走了,就這麼走了。我這輩子恐怕再也遇不到這麼好的男人向我表白了……」
梁沐蝶無奈的坐到寄月身邊,「既然舍不得,為什麼又要拒絕?」
寄月抽抽咽咽的抬起頭,淚眼婆娑的解釋道︰「朱公子,喜歡,喜歡的是會做詩的我,可是,可是我連大字都不識得一籮框,若是他日我進了門,他一定會以為我是故意欺騙他,到時,到時把我休了,我,我可怎麼辦啊?」
梁沐蝶終于忍俊不笑了出來。
「你還笑!」
「我是笑你笨雖笨了點,倒還沒蠢到家。」
寄月不服氣的怒瞪了梁沐蝶一眼,可心時那股酸澀卻始終揮之不去。她突然覺得好怕,怕有朝一日籠罩在自己身上的光環全都消失了,那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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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沐蝶帶著寄月在苦禪寺閉關特訓,留在家中的霍春梅卻早已經坐不住了。
「玲瓏,你說寄月一個人偷偷躲在苦禪寺真的是替爹娘祈福?」
玲瓏正拿著刀把桌上的紅燜豬頭切下一塊遞給霍春梅,聞言愣了愣。
「這玲瓏可不知道,寄月以前在內院的時候就很少跟我們在一起,好像嫌棄我們似的,玲瓏可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小姐,這是您最喜歡吃的豬鼻子。」
霍春梅接著來也不嫌油膩,直接咬了一大口。
「這個寄月不聲不響的就讓自己進了選秀的名單,還讓爹娘認了她當義女,以前真是小看了她。」
霍春梅邊說邊大快朵頤,片刻一整塊豬鼻子就進了肚。
「快,快,再給我切一塊大的。」
「是,小姐。」玲瓏急忙又切了一大塊遞給霍春梅,「小姐,我看這寄月的心思肯定不止這麼小,沒準兒她圖的更多呢。」
「什麼意思?」
「您想想啊,她費了這麼多的心思進宮選秀,還不是奔著嬪妃的位置去的?」
「你說這話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霍春梅憤怒的抹了把油膩膩的嘴,大敕敕的把腳蹬到了椅子上,「這小浪蹄子出身那麼低賤,就應該謹守本份,居然痴心妄想的要去侍候皇上?呸,就憑她?只要有我霍春梅在,輪也輪不到她啊!」
「小姐說的對,她是什麼身份,您又是什麼身份。」玲瓏說著嘆了口氣,「可是,她跟您一起進宮,奴婢真怕她不知進退,擋了小姐您的富貴路。」
霍春梅冷哼一聲,「我娘雖然叫我跟她好好相處,但在本小姐眼里,她永遠是霍家的下人,我就不信她能翻了天。」
「那可說不定。您看老爺夫人剛認了她做義女,她馬上就躲到城西的苦禪寺里,明著是進香祈福,我看她私下里說不定又搞七捻三,莫不是修煉什麼妖法吧?」
「對,對,我也覺得她突然躲起來鬼鬼祟祟的有點問題,若她真是修煉什麼蠱惑人心的妖法,難免我也會不小心著了她的道兒呢。」
「小姐,您還是小心兒點好?」
霍春梅眯縫著眼楮思索片刻,一拍桌子,「不如我們去看看,要是她當真想要害我,本小姐就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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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寄月狠心拒絕朱永琛的求婚之後,終日茶不思,飯不想,雖然憔悴了很多,但這體重也嗖嗖的減了不少。
梁沐蝶趁著寄月站在瀑布前神情失落,目視遠方的時候,手下很不客氣的捏了捏她的小蠻腰幾把,捏完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錯,縴細豐潤,不胖不瘦,彈性適中。」
寄月奇癢難耐,一臉苦瓜表情終于破了功。「小姐,我現在都快傷心死了,您還有心戲弄我?」
「我是在稱贊你。」梁沐蝶似笑非笑的拿起石桌上的琵琶調了調音。這幾天她一直在教寄月彈琵琶,可是寄月實在是塊朽木,所以教了十分,倒有九分就飯吃了,收效甚微。「內在不足,咱們一定要外天彌補,你本來資質還算不錯,再有我的巧打理,一定會在選秀上獨佔鰲頭的。」
「真的會那麼順利嗎?」。
梁沐蝶微微一笑,指尖輕動,一曲《琵琶語》悠悠的流瀉而出,曲調優美淒怨,如珍珠散落玉盤,情動時如少女低咽,幽幽如絲,綿綿如雨,回神時,如夢似幻,仿若不在人間。
「事在人為,你這麼悲觀,今後如何在宮中有所作為?」
梁沐蝶的聲音伴著琴聲飄渺而來,有些不太真切,寄月本听得如痴如醉,猛然回神,卻料不準梁沐蝶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一直不知道小姐的信心是哪來的?其實我心里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所以就算落選也在意料之中。」
「在宮中,不需要你有九竅玲瓏心,不需要你處事左右逢源,滴水不漏,凡事多看少講,穩重有持,最重要是奈得住寂寞。」
「我听說宮里有些女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皇帝一面,是不是真的啊?」
「是真是假,因人而異。只要你凡事做得妥妥當當,謀個妃子之位也不是什麼難事,把手伸出來……」
「手?」寄月一愣,隨即伸出手心。
梁沐蝶放下手里的琵琶,用手指在寄月掌心寫了一個「藏」字。
「牢記這個‘藏’字,保證你以後就算沒有我在身邊,也一樣可以平步青雲。」
「藏?」寄月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心,半晌才緊緊的握住,似乎有點明白了梁沐蝶的用心。「小姐,你說這話好像要離開我似的,難道……」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更何況我不可能一直陪著你,我還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寄月一听急了,「小姐,若您不在寄月身邊,寄月豈不是沒了依靠?」
梁沐蝶安慰的拍了拍寄月的手,道︰「別怕,你只要謹記我跟你說過的每一句話,保你順風順水,而且我離開你只是權宜之計,只要你順利入宮,我們終有再見面的一天。」
寄月听到梁沐蝶說會與自己在宮里相見,心里稍安,可還是有點不放心,「小姐,你這麼有辦法,為什麼不跟寄月一起進宮選秀呢?」
梁沐蝶一愣,捏了捏自己的雙下巴,道︰「我這富貴身子怕皇上抱不動。」
寄月忍唆不禁,笑道︰「那您可以跟我一起減減,我想,您應該比我更需要才對。」
「怎麼?你是想有我在身邊給你當綠葉嗎?」。
梁沐蝶挑眉看了寄月一眼,寄月卻急忙擺手,「小姐,或許您不記得了,但寄月還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過世的夫人,夫人長得就好像畫中的仙女一般,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想您既然是夫人的女兒,本來的容貌定也是不會差的。」
梁沐蝶聞言倒當真認真思索起來,只是片刻卻皺起雙眉,「我听說女兒一般都長得像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