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嶺,又陰雨連綿,這兩團鬼火把李大嚇的差點一坐到泥里。
「什……什麼人?」
李大大喝一聲,雖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至少能給自己壯壯膽兒。
這時,樹林里的兩團鬼火似乎「听」到李大的聲音,居然動了起來,不多時竟從樹林「走」了出來。李大這才看清楚,那哪是什麼鬼火,不過是兩盞「恨天燈」。
這「恨天燈」說起來並不奇怪,不過是燈油用了一種特殊的動物油提煉而成的,遇水不滅,是專門給下雨天出門的路人設計的。見並不是什麼鬼怪,李大這心算放了下來,朝那兩個提燈的人喊道︰「兩位是找地方避雨的嗎?」。
兩個提燈人身上披著簑衣,聞聲朝李大一行人走了過來。
「正是,只不過這荒野嶺的也沒個落腳的地方。」其中一名留著胡子的滿面愁容的說道。
李大也正為此事發愁,「這天越來越黑了,總不能在雨里在過夜吧。」
另一個年紀較輕的接言道︰「我們哥倆也是途經此處,本來再往前五十里就有一座村鎮,結果被這場雨給耽擱了,錯過了宿頭,但我听說這附近應該有座破廟,可我們哥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李大一听眼前一亮,「這附近有破廟?」
那大胡子道︰「確實听人說過一耳朵,但具體位置不太清楚。」
李大抹了把臉上的水,四下看了看,但此時天色已全黑了,根本看不清楚什麼,無奈道︰「我們來時卻沒看到什麼可以歇腳的地方,不會要再往前走吧?」
那年輕的道︰「我們哥倆是從樹林那邊找過來的,看樣子應該是往那個方向走,呃,如果方便的話,不如我們結伴同行吧。」
李大此刻也顧不得許多了,便道︰「也好,我們再走走吧。」
說完,李大吩咐趕車的加快腳步,趕著四輛馬車便跟著這兩人沿著山路繼續往前走。
一行人冒著大雨在曲折的山路上艱難行進,大約又走了一柱香的時間,竟真的遠遠看到座破廟。
「那真有座廟。」李大大喜,急忙把馬車直接趕進廟中,只是沒想到這廟中竟然有人比他們先到了。
這座廟顯然是有些年頭了,廟牆早已坍塌,只剩一個大殿搖搖欲墮的,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李大本是想盡快安排車里的秀女休息,可看廟里有人,就沒敢輕舉妄動。
這時,一直在車里悶著的霍春梅終于忍不住了,見明明有間破廟,李大卻還不讓他們下車,不由怒了,一把掀起車簾,「喂,你磨磨蹭蹭什麼呢?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你是想凍死我們,還是想餓死我們啊?」
李大陪著笑臉道︰「霍小姐,您先別急,您看這廟里不是有人嗎?」。
「有人怎麼了,你把他們全趕走,別忘了我們是什麼身份,他們又是什麼身份?」
李大心里頗不以為然,但表面上卻只能唯唯稱是,並邁步走向大殿,卻沒想到還沒進門就被兩名年輕男子攔住。
「站住!」
李大急忙抱拳一揖,道︰「兩位壯士,在下乃是永昌縣衙差李大,此次奉命進京辦事,途經此處,趕上大雨,請二位行個方便,讓在下跟車中的女眷進廟避避雨。」
這兩名年輕人聞言上下打量了李大片刻,又往馬車的方向看了看,果然見到車中有數名女子探出頭來,于是猶豫了一下,道︰「你等等,我進去稟報一下。」
「多謝。」
李大道謝,說話這名年輕人立刻轉身進了廟,片刻便回來了,道︰「我家主人說諸位可以進廟避雨。」
「多謝,多謝。」李大連連道謝,命車夫把車停在檐下,並讓車里的八名秀女下車。「幾位小姐,趕快進廟避雨吧。」
俗話說,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等級之分。別看這八名秀女都是同樣的身份,但就因為霍家是永昌縣的大戶,所以這霍春梅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但凡吃住皆是要爭個最好的,寄月自是不用說了,原就是霍家的家婢,其他幾人不知是不是懶得同她計較,凡事便讓著她了。
霍春梅見其他人不與她爭,覺得是怕了自己,反倒洋洋得意起來,行事更是囂張,所以這進廟之事,必是她走在了第一位,而跟在她身後的,便是小心翼翼,生怕惹惱了霍春梅這潑辣貨的寄月。
一進破廟,霍春梅就看到大殿正中燃著一堆篝火,火周圍坐著七八個人,正中間是一名錦衣公子,年紀不大,相貌英俊,在他右側坐著一名白衣少年,容貌清秀,卻面帶寒霜,只差沒在臉上寫著生人勿近幾個字。錦衣公子的左側是一名白白胖胖的男子,霍春梅看著有點眼熟,但一時間沒想起來,可寄月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竟然是梁沐蝶。她本以為梁沐蝶定是早已葬身在苦禪寺的瀑布之中,卻沒想到她居然還活著,眼中立刻乍現難以遏制的喜色,正想上前說話,卻見對方不著痕跡的輕輕擺了擺手。寄月一愣,雖然有些困惑,卻也沒有立刻相認。
霍春梅自是不認得眼前便是清逸王蕭勃遠一行人,見廟里唯一的火堆被人佔著,立刻邁步上前,彪悍的說道︰「喂,你們還不把地方讓開讓本小姐暖暖身子?」
坐在一旁的劉京聞言把眼楮一瞪,怒道︰「你這女子好不懂禮數,我家主人好意讓你們進殿避雨,卻沒想到你如此張狂。」
霍春梅絲毫沒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這些是什麼人,仍不知死活的叫囂著,「你知道本小姐是什麼人嗎?本小姐可是馬上要進宮的秀女,他日是要服侍皇上左右的,金枝玉葉,你們算什麼?」
「既是金枝玉葉,那這里自是容不得你,其他人進來,把她給我趕出去!」蕭勃遠眼眉都沒抬一下,冷冷開口,話音未落,卻見他身側的榮笑棠輕一揮掌,霍春梅已被掌力震得整個人橫飛了出去,好像一只癩蛤蟆似的平爬在了泥水里,身上的衣服瞬間就被雨水打透,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啊!」寄月驚呼一聲,顧不得殿外還下著雨,飛奔出去把霍春梅扶了起來,「小姐,您怎麼樣?」
霍春梅滿臉是泥的從地上爬起來,見寄月過來揚手就甩了寄月一巴掌,「賤婢,看著我出丑,你心里是不是很高興啊?」
寄月百口莫辯,拼命的搖頭道︰「小姐,寄月絕對沒那個意思。」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嗎?你處心積慮的討好我,還不是想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把我踩下去嗎?我告訴你,只要有我霍春梅在,你一輩子都翻不了身!」霍春梅正說著,突然瞧見其他幾名秀女正站在殿門口掩嘴偷笑,瞬間惱羞成怒,「好啊,你們一個個的都看我的笑話,今天我就要你們好看!」
霍春梅說著瘋了似的沖向其他幾名秀女。那幾名秀女平時便有些怕了霍春梅的胡攪蠻纏,對她是能避則避,此刻見她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頓時嚇得花容失色,紛紛閃躲。
霍春梅發飆,這在霍家是除了趙氏沒人攔得住的,寄月在一旁早嚇得不敢上前,就在霍春梅抓住一名秀女的頭發準備大打出手的時候,突然從她背後傳來一聲低喝,「哪來的瘋女人,無知粗鄙,胡攪蠻纏,這種資質竟也能進宮選秀?」
霍春梅聞言猛然轉身,卻見剛才那坐在錦衣男子身側的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她的背後。
「你是什麼人?本小姐的事什麼時候論到你來管?」
梁沐蝶不等霍春梅說完便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放肆!」
「你!」霍春梅難以置信的瞪大眼楮,舉胳膊剛想還手,卻瞄見那白衣少年正冷冷的注視著自己,心里一怯,硬生生的把手又放了下來。「你是哪里跑出來的妖人,不男不女,陰陽怪氣的,我教訓她們與你何干?」
梁沐蝶邊整了整衣袖,邊冷冷的瞥了霍春梅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憑你也有資格教訓別人?俗話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兒個我就叫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做規矩。」
梁沐蝶說完轉身蕭勃遠請示,道︰「主人,這潑辣貨實在惹人討厭,驚擾了主人休息,不如交給小人梳攏梳攏,也免以後惹出什麼事端來。」
蕭勃遠若有所思的看了梁沐蝶一眼,微點了下頭,「準。」
「小人尊命。」
梁沐蝶領命轉身,唇邊勾起一抹讓霍春梅毛骨悚然的冷笑。
「你,你想干什麼?」
霍春梅必竟知道什麼叫人多勢眾,見梁沐蝶向自己走來立刻怕了,不由自主的往後退,直撞到了廟里的柱子時,才猛然停了下來。
「好,別動,就是這里!」梁沐蝶用手一指,霍春梅仿佛被定了身似的當真不敢動了。
梁沐蝶笑著走到霍春梅面前,勾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詳了片刻,道︰「長的確是有幾分姿色,若是進了宮,說不定還能有些作為。」
霍春梅看著梁沐蝶沖著自己笑,頓時感覺到背脊發涼,急忙扭開頭,「不要。」
「放心,你這身細皮女敕肉是給萬歲爺享用的,我怎麼舍得弄傷呢?」梁沐蝶說著面色一寒,朝一旁的侍衛道︰「把她雙手反綁,吊到柱子上,不能高也不能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