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太監手中的釘棍就是在木棍之上釘滿一指長的鐵釘,釘頭透木而過,留在木棍的另一端,這棍子有個名字叫「滾兒耙」,叫白了就是「鬼兒耙」,是專門用來刑訊逼供的。這「鬼兒耙」要是打在血肉之軀上,這人立刻就變成了篩子,即便沒有傷及內髒,若不及時救治,流血也會要了這條小命。
夏草十幾歲便進了宮,雖只是個宮婢,卻何曾吃過這種苦頭,更何況她剛剛小產,身子骨本來就虛弱,這一棍若是打下去,估計她便活不成了。夏草昏昏沉沉的掛在水車上,似乎對周圍的一切已經沒有知覺了,心里只念著一句,卻是死也不肯把向冉的名字說出來。
刑室里陰深恐怖,到處散發出一股發了霉的腐臭味兒,夏草托著已然麻木的身子,認命的閉上了眼楮。死便死了吧……只是這一去便再也見不到她深深思念的男人,只盼著自己死後能化作一只小鳥,越過高高的宮牆,飛到向冉的身邊,即便只看上一眼也好,那她便也死而無憾了。
夏草萬念俱灰,想著自己這一關定是熬不過去了,卻沒想到就在惡太監舉起釘棍正準備打下去的時候,刑室的門突然開了。
刑室里的人皆是一愣,因為司刑監有個規矩,審訊期間任何人都不準進入。羅閻王頓時惱羞成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是哪個不要命的敢私自闖進來?」
「本宮想去何處什麼時候論到你說三道四的?」
榮貴妃的聲音一出,羅閻王嚇了一跳,立馬換上諂媚的笑容,朝榮貴妃施禮。
「原來是貴妃娘娘,小人該死,請娘娘恕罪。」
榮貴妃沿著台階走下刑室,一旁立刻有小太監搬過一把椅子,榮貴妃則居中坐了上去。
刑室里血污惡臭之味刺算,榮貴妃不由自主的用手帕掩了口鼻。
「羅公公,這夏草可招了嗎?」。
羅閻王賠笑站立一旁,答道︰「還差一點兒,娘娘不要著急,這賤婢嘴硬了些。」
「本宮素聞羅總管手段非常,可不要讓本宮失望啊。」
羅閻王心說這夏草乃是榮貴妃的親信,若榮貴妃不在,他便也隨意處置了,可如今榮貴妃親自過問,他反倒束手束腳起來,心里不由嘀咕這位貴妃娘娘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娘娘,這刑室中血氣太盛,恐有損娘娘鳳體,不如請娘娘移駕回宮,有任何消息小人自當第一時間向娘娘稟報可好?」
榮貴妃聞言淡淡瞥了羅閻王一眼,「羅總管這是趕本宮走嗎?」。
「小人惶恐,小人不敢。」
「既然如此,那本宮便要親自過問此案,羅總管,請開始吧。」
「這……」羅閻王臉色一變,心里自是暗罵榮貴妃多事,可表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只能恭順的應了,「是,小人尊娘娘懿旨。」
這時那本欲對夏草下毒手的惡太監早就傻了,怔怔的望著羅閻王,羅閻王則朝他使了個眼色,他急忙退到了一旁。
羅閻王心中躊躇,必竟當著貴妃娘娘的面,他那身刑訊逼供的本領自是無處施展,若是驚了鳳駕,那事情便可大可小了。羅閻王左右為難,直站在夏草面前足有半柱香的時間也沒想好怎麼辦,而就在這時,羅閻王卻突然听見身後有人說了話,「羅總管為何還不開始?」
羅閻王聞聲一愣,因為他听出說話之人並非是榮貴妃,忙回頭觀看,卻與梁沐蝶對了個正臉。
梁沐蝶隨榮貴妃前來司刑監,羅閻王本也沒有在意,如今見這胖太監居然有喧賓奪主之嫌,一時間倒模不準此人是何來路了。
「這位是……」
「在下祿貴。」
羅閻王久居宮中,早就對梁沐蝶之名有所耳聞,沒想今天卻是見到了,「原來是祿總管,失敬,失敬。」
「不敢,在下冒昧開口只是因為娘娘心系此案,希望能早些知道結果。」
「這是當然,可這宮女嘴硬得很,可偏偏身子骨卻弱不禁風,若是繼續用刑,恐怕會受刑不過。」
「難道羅總管這樣便束手無策了嗎?」。
羅閻王當了十幾年的司刑監,問案向來就是嚴刑逼供,此刻听梁沐蝶語帶挑釁,不由面色一沉。「祿總管,您這是什麼意思?」
梁沐蝶微微一笑,朗聲道︰「問案的方法有很多種,而刑訊逼供卻是最末之流,羅總管以酷刑為傲,咱家不禁會想把這司刑監交予總管之手是否妥當。」
「你」
羅閻王在宮里橫行霸道慣了,何時受過如此奚落,頓時惱羞成怒,指著梁沐蝶便要發飆,卻沒想到榮貴妃竟忽然開了口。
「祿公公,如此說來你有辦法翹開那賤婢的嘴了?」
「正是。」
羅閻王在旁冷笑,「祿總管,咱家做司刑監已有十六年,審過的案子比你吃過的米還多,別以為隨便說幾句便可以蒙騙貴妃娘娘。」
「在下既然敢說便是有辦法,我可以向娘娘保證不動夏草分毫就能讓她說出奸夫是誰。」
「好,那咱家倒真想見識見識祿總管的本領。」
梁沐蝶淡淡一笑,轉身向榮貴妃請示。「娘娘,可否讓小人審理此案?」
榮貴妃若有所思的看了梁沐蝶一眼,隨即點了點頭,「祿總管請。」
梁沐蝶領了旨,轉身便向已經半死不活的夏草走了過去。
夏草仍是神智暈沉,感覺到有人靠近,本能的反復說著「死也不會說」什麼的。梁沐蝶見狀微微皺了皺眉,朝一旁的小太監道︰「把人給我放下來。」
那幾名小太監一愣,忙看向羅閻王,見上司點了頭,這才七手八腳的把夏草從污水里撈了上來。
夏草被小太監從水槽里拖了上來,立刻掙扎著從地上坐了起來,滿眼恐懼的注視著蹲在自己面前的梁沐蝶。梁沐蝶皺眉回看夏草,只見眼前的夏草披頭散發,遍體麟傷,衣服被鞭子抽得一條一條的,甚至還能看到胸口印著烙鐵的痕跡。
「你……」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夏草似乎比剛才清醒了少許,可沒等梁沐蝶開口,便瑟縮著直往後退,如驚弓之鳥般的躲出老遠。
梁沐蝶也不著急,朝夏草微微一笑,「夏草,我不會問你到底是與誰私通,你也無需把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
此話一出,不只夏草,整個刑室的人皆是一愣。
夏草哪會相信,驚懼的提高了嗓音,「我,我不信,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陰謀?我能有什麼陰謀?」梁沐蝶輕輕吐了口氣,沉吟片刻才繼續道︰「說實話,我對于那個奸夫是誰並不感興趣,我只是感興趣,你為何會突然誤食了附子,而導致小產。」
夏草顯然沒想到梁沐蝶會問這件事,怔愣了半晌才戒備的不答反問︰「你當真只是想知道這件事。」
「對,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
夏草見梁沐蝶神態認真,這才漸漸信了她,可想起自己居然就這樣沒了孩子,不禁流出眼淚。
「我,我真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否則我也不會去偷喝那鹿茸片。」
「鹿茸片?」
「正是,前些日子皇後娘娘送來一批補品,說是要給貴妃娘娘補身子用的,娘娘想起前些日子被人下毒,病體未愈的霍秀女,于是便讓我把這些補品轉送給霍秀女。」
「然後呢?」
「我承認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起了貪念,偷偷從里面扣了些鹿茸片下來,我听說鹿茸可以補血養氣,還可以美容養顏,這才……可沒想到,我喝了那鹿茸熬成的藥汁之後便月復痛難忍,隨後我便暈了過去,等醒過來時娘娘便告訴我,我的孩子沒有了……」
梁沐蝶若有所思的听著,直等夏草說完,這才緩緩道︰「這麼說是你把附子誤認為是鹿茸了?」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附子,那不是鹿茸嗎?」。
梁沐蝶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起身看向榮貴妃。此時榮貴妃似乎也听出了其中的玄機,陰沉著一張俏臉沉默不語。
「娘娘,小人曾听人說過有一種植物雖能入藥,卻含有劇毒,此物母根稱為烏頭,側根便是附子。」
榮貴妃緩緩抬起美眸,一眨不眨的直視梁沐蝶的雙眼,「祿公公有何見解?」
「不知道娘娘可還記得前些時霍秀女被人投毒,所中的便是烏頭之毒,雖僥幸保住了性命,卻未抓到投毒之人?」
「本宮知道。」
「小人曾詢問過御藥房的李御醫,李御醫稱御藥房雖存有烏頭,但用之卻非常小心,出入皆有詳細的記錄,所以我們一直不知道凶手是從何途徑得到此種毒藥的,如今夏草誤把附子當成鹿茸服用,小人只怕那名凶手真正想害的是貴妃娘娘。」
梁沐蝶一語道破玄機,榮貴妃當即變了顏色。
「豈有此理,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竟想謀害本宮和本宮月復中的皇子」
「娘娘,請稍安勿燥。此事錯綜復雜,恐怕其中另有玄機,若娘娘不棄,請允許小人重查此案,小人誓把真凶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