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被子裹得緊緊的,看著他們撩被子,扒褲頭,渾水模魚。路建國閃身一躲,從炕那頭猛得跳到炕這頭,一腳下去,炕又塌下去一塊兒。他挪了挪被褥挪到你跟前,黝黑的被頭挨著你的被子,一股汗臭撲將過來。你側身抓著你的被頭,想躲也躲不開。他下炕,亮槍,對準尿盆,一脬尿下去,眼看尿盆快溢出來了,立馬夾住尿,調整角度,朝腳底下的口杯尿了過去。「啪」的一聲,你放在桌子上忘了收起來的鋼筆被他披著的衣服袖子掃進了尿盆里。
路建國說︰「不好意思,石力,我把你爸評上全國勞模獎勵的‘英雄’金筆泡尿里去了。」
你惱怒道︰「建國,你煩不煩,趕緊給我撈出來。」
路建國不慌不忙算朝出倒算說︰「急啥呢些,圖窮匕首見,尿盆一倒,金筆立現。」
你沖著路建國喊道︰「筆現了,尿騷兒也現了。快給我弄出來,這筆怕是用不成了。」
路建國把手一伸說。「那就給我。」
你道︰「美死你!刀槍入庫。你們听著,明兒大掃除,滿屋子的尿騷味兒,臥房都快成茅房了。」
你是知青組長,說話還起點兒作用。不過,人都皮了,你也懶得多磨嘴皮子,倒過頭,睡了。春風又綠江南岸。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起風了。風溜進屋里,濕乎乎的,一股土腥氣。煤油燈快燒干了,光線暗了下來。火苗曖昧地一跳一跳,窺視著一干光葫蘆的夜生活。熱鬧,一干思春的貓,一干思春的光葫蘆。思春,沒辦法不思春。思春,兩眼蕩漾著綠光。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海面倒映著美麗的白塔,四周環繞著綠樹紅牆。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紅領巾迎著太陽,陽光灑在海面上,水中魚兒望著我們,悄悄地听我們愉快歌唱。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做完了一天的功課,我們來盡情歡樂,我問你親愛的伙伴,誰給我們安排下幸福的生活。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風還在吹,春風拂面。女人美,花枝招展,儀態萬方,風情萬種,臉讓叫日頭成天親著,親黑了,身上白,日頭親不著,親不著就白。男人俊,寬肩窄臀,肌肉強健,線條分明,渾身黝黑,獨獨*子白。黃色的肌膚,黃色的磚坯,黃色的土地,滿眼的黃色。他看著她,她看著天。有天為證,天人合一。她是誰?他是誰?誰是誰,都無關緊要,不需要知道,只知道他倆是一對熟男*。熟透了,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水滿則溢,水漫金山,不過爾爾。人性,天性。她要他,他要她。她給了他,他就要了,不客氣,不推辭,不虛情,不假意。真的給了,真的就要了。給了就要。他給了她力量,她給了他力量的源泉。他跟她同心協力、一鼓作氣卸掉了壓在身上的「三座大山」,壓迫愈重,反抗愈烈。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卸掉了大山,泄了,一泄千里,勢不可擋,擋不住。從那里壓迫的大山,從這里泄走了,泄空了。空空的,空,空了便一身輕松。輕松,松泛,放松,釋放,放衛星。衛星上天,紅旗落地。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民族斗爭,說到底,是一個階級斗爭問題。白人和黑人斗,是階級斗爭問題。男人和男人斗,是階級斗爭問題。男人和女人都呢?好男不和女斗。罷了,不斗了。不斗不行。與人斗,其樂無窮;與女人斗,樂在其中。驚濤拍岸,亂石穿空,卷起千堆雪。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你那一方,有你的同桌。
「王燕兒,你下鄉不?」
「不下。」
「那我下去了,你來看我。」
「不看。怕。」
「怕啥呢。」
「怕。就是怕。」
「留城準備弄啥?」
「想出家。」
「廟都被砸完了,出哪門子家呢。」
「那哪兒有淨土呢?」
「不知道。尋不著。也許哪兒都沒有淨土。」
「我向往。」
「烏托邦。」
作者題外話︰(1)普通話「」,西安方言為「*子」(由部首「尸」和「九」組成,音為「勾」,即「勾子」),發布到正文頁面上顯示為「*」號。(2)普通話俗語「拉屎」,西安方言為「把(同音)屎」(由部首「尸」和「巴」組成),由于字表里沒有此字,便用「屙」來代替。特此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