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臣妾恭候多時 木蘭花︰情懷漸覺成衰晚

作者 ︰ 八月薇妮

秉嫻向後一退,周參軍擒著她手腕將她拉到胸前。秉嫻身量同一般士兵差不多,但在周參軍跟前卻仍矮了小半個頭,一時緊張,卻仍賠著笑︰「怎地了?我……不至于就真個十惡不赦了罷?」

周參軍見她明明有些害怕,卻還撐著之態,眼神幾度變幻,終于說道︰「你听我的,以後不許再去軍妓營,知道了麼?」秉嫻小心問道︰「為何?我又不是日日廝混著。」周參軍道︰「那也不成。也別再問我理由,我說不許就不許,難道非要給你說出個子午卯酉來才罷休?」

秉嫻道︰「自然不是……」周參軍眼神有些凌厲,道︰「那你听不听?」秉嫻急道︰「听,怎麼不听?參軍大人說的話,我是句句都听的,從不敢違背。」

周參軍盯了她會兒,才緩緩松手,轉過身坐了,道︰「你听我的,前些日子我們出師不利,吊在這個地方……明天就是月中,是天子生辰,慶祝過了,便會大舉進攻前頭的磬城,據我所知,西羅的貴族已經將這個城池放棄了,就算我們不去全力相奪,他們也自捱不了多少日子……拿下了磬,我可以給你安排一下,叫你不用在軍中吃苦。」

秉嫻靜靜听著,說道︰「真的可以如此順利拿下磬城?難道將軍大人已經有了妙計?」周參軍道︰「將軍做事從來都是高深莫測,前些日子被磬的人設計了幾番,他心里窩火著呢,……拿下磬之後,還不知是什麼光景,血洗滿城也是有的。」

秉嫻打了個哆嗦,周參軍抬頭看她,道︰「幸好你在馬房里頭,不用出去……這段日子,你就乖乖地,也不要再惹是生非,——那個鬼蓬頭老四,我尋了個理由,將他調開了,你就安分些,捱過這一段……」

秉嫻說道︰「多謝參軍關照。」周參軍沉吟片刻,說道︰「那麼,你是答應我了?」秉嫻正若有所思,聞言便漫不經心地道︰「啊?……答應。」周參軍眉頭一皺,說道︰「你過來。」秉嫻有些警惕,道︰「何事?」周參軍道︰「過來!」秉嫻只好走上一步。

周參軍坐著不動,伸手捏住她下巴,秉嫻道︰「參軍?」愁眉苦臉。周參軍道︰「你敢跟我口不對心,猜我會怎麼對你?」秉嫻道︰「這個、這個……我猜不出。」周參軍道︰「你敢給我惹一點兒事,或者半只腳再踏進軍妓營,我也不打你,也不罵你,就叫人把你關起來。」他的話說得很慢,卻也帶著一股不可違抗的氣息。秉嫻只覺得下巴被捏得生疼,只好點頭︰「小的遵命便是!」

秉嫻出了周參軍房中,緩緩地松一口氣,先頭的嬉皮笑臉之色才盡數斂去,皺著眉心事重重地往回走。走到半路,正遇到季南,探頭探腦地在看,見秉嫻來到,便道︰「哥哥,參軍叫你去做什麼?」秉嫻道︰「沒什麼,那個馬痴,罵幾句罷了。」季南說道︰「幸好如此。」秉嫻道︰「什麼?」季南道︰「我只怕參軍是因我們去……那里才著惱的。」秉嫻啐道︰「亂想什麼呢?怎麼……難道你又想你的春妞兒姑娘了?」季南嘿嘿地笑。

兩人說說笑笑回來,依舊干活,吃飯,晚上便通鋪而眠。秉嫻心中有事,睜著雙眼,毫無睡意,听到身邊一個個鼾聲四起,鼻息沉穩,又有人磨牙,有人做夢喃喃地,她心中卻翻來覆去,一好似大海波濤,激蕩掃滌,動個不休。

黑暗之中,似又能看到那雙眼楮,帶著冷絕的冰寒色,看一眼便能將人凍僵。那只手,鋪天蓋地,如來佛擒住孫猴子一樣,叫人無處可逃。

秉嫻翻了個身,頭皮頂上隱隱作痛,是當初他那一抓,硬是揪著頭發扯出去,傷是不曾傷,但心里頭傷了,且傷的絕狠。

眼楮之中,隱隱地有什麼涌上來,秉嫻合上雙眸,心中道︰「哥舒九,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因是皇帝生辰,這一日,舉國歡騰,不動刀兵。這遠在邊陲的軍中也是同樣,且從將軍到兵丁,「上下同歡」。

但到底官階各有不同,周參軍及各位參軍,統領,自有資格同將軍同帳飲宴,至于士兵們,便各在其位,喝上一頓算事,只不過酒肉皆比平素時候要豐盛些罷了。

因為這一場晚間的宴席,軍營里竟比平日多幾分喜氣洋洋,最忙碌的便是火頭軍,人手不夠,又從各個營中先調了些過去幫手。

秉嫻這種司馬房的,向來屬于被嫌棄一列,只是她為人極好,是個素來能「撒錢」交友的主兒,因此火頭軍中眾人也頗待見她,特意照料,找了她同季南前來相幫。

秉嫻做了一半兒,瞅了個空,便同季南道︰「替我看著,我去去就來。」季南也不好問她作甚,急忙答應。

秉嫻從火頭軍房中溜出,撿了個人少的道兒繞來繞去,到了軍妓營,前來找樂子的士兵已是不少,秉嫻直入里頭,找到那鴇母,問道︰「前日的綠姑娘可在?」鴇母道︰「噫,軍爺這麼快又回來了?」秉嫻道︰「前日不好,今番回來找場,叫她來伺候。」鴇母掩口笑道︰「我們這比她好的姑娘多得是……」還未說完,秉嫻道︰「好歹先讓我嘗了這個再說。」鴇母見狀,只好去喚綠蕪。

片刻綠蕪出來,秉嫻一把拉著她手臂,回頭看鴇母道︰「對了,我辦事不喜有人旁觀,惹惱了我,什麼也做得出!」雙眉一揚,杏眼圓睜,一股殺氣騰騰。鴇母打了個哆嗦,笑道︰「這哪能呢,不會有人……」

秉嫻才哼道︰「這才好,別耽擱時候,走!」不由分說將人拉走。鴇母在後頭看著,目瞪口呆︰「看不出,骨子里竟是這麼個急色的!」

秉嫻拉著綠蕪入房,將門一關,綠蕪道︰「姑娘,怎這麼快又來了?」秉嫻拉著她到床邊,道︰「我被人盯著,不能自在就來,只能得空偷偷來這次,你記好了,今晚上你留神些,見了火光,有人吵嚷起來的話,你別慌,就在這門口上等我……」

綠蕪的心怦怦亂跳,道︰「姑娘……你、你想……」秉嫻握著她手,道︰「別怕,萬事有我。」綠蕪呆呆看她良久,才落淚道︰「姑娘……」張開手臂將她抱住︰「姑娘,為何你不是男兒,這樣的話,也不至于……」淚灑在秉嫻背上。

秉嫻輕拍她背,道︰「沒甚麼……這樣未嘗不好。」綠蕪放開她,望著她的臉,道︰「我這才知道,為何相爺恁麼看重姑娘,我先前,還以為……」秉嫻苦笑,道︰「連我自己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我會如此。」綠蕪緩緩模過她的臉︰「姑娘,你一定受了好些苦。」秉嫻道︰「都是值得的,好歹我還活著。」綠蕪湊過來,輕輕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道︰「姑娘……」淚落如雨。

秉嫻將她抱入懷中,道︰「我救你出去,送你到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沒有兵災,也沒有惡鬼,讓你自在過日子。」綠蕪道︰「那姑娘呢?」秉嫻道︰「我還有些事要做。」綠蕪一驚,起身看向秉嫻︰「姑娘你執意要找那惡魔麼?」秉嫻微微一笑,道︰「綠蕪……你不用擔心,如你所說,我已經不是昔日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閨中少女了。」綠蕪定定看她,最後只是無言地將她抱住,喃喃道︰「那好,姑娘你想做什麼,那就只管做罷……只恨我不能幫上姑娘……」

秉嫻同綠蕪交代完了,匆匆出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伙軍房中,季南正在清洗些杯盤,秉嫻便湊過來,和他一並洗。

季南轉頭,見她雙眸微紅,道︰「哥哥,風吹了眼楮麼?」秉嫻一怔,旋即笑道︰「沒有風,吹什麼?是方才進帳子,不小心被簾子打了一下。」季南點頭,道︰「是我糊涂了,這幾日都毫無一絲風,說來真是古怪。」秉嫻道︰「邊陲之地,便是如此,不足為奇。」

如此到了晚間,將軍大帳先掌了燈,又樂聲傳出,整個軍營之中也跟著喜氣洋洋起來,士兵們的喧嘩之聲,不絕于耳。

秉嫻便同馬房的眾人聚在一塊兒,一道長木桌,五十個士兵坐著,大塊肉,大碗酒的上,極快地便眼酣耳熱。秉嫻做做樣子,喝到一半,找了個借口出來。

天上那輪圓月,漸漸地爬向頭頂,著實地又大有是明亮,仿佛一盞明燈,銀輝千里,月光之下,不知誰人在吹羌笛,嗚嗚咽咽的聲響,惹人萬種情緒。

秉嫻看了一會兒天色,從袖中一模,模出一面小小旗幟,不過是塊窄窄的絲帕碎片裹在木條上頭,秉嫻環顧周圍,撿了個無人的空地,便將這旗子插下。

秉嫻插好了旗子,便退了回來,又去張望將軍大帳處,大帳距離此處有百丈遠,隱隱地可見那邊燈影閃爍,人影交錯。

還有許多喝醉了的士兵,三五成群,走來逛去,有人捧著酒壇子大喝,有人已經醉了,倒在地上。

秉嫻揚眉,微微冷笑,退後一步,將先前放在旁邊的酒壇子抱起來,一手掐腰,時而看看月色,時而看看那旗幟,大概過了一刻鐘功夫,在士兵們的喧嘩叫聲之中,那地上一動不動的小旗子,忽地顫了一下。

秉嫻雙眸眯起,緊緊盯著那旗子,卻見那原本耷拉著的絲帕,垂著的一頭抖了抖,而後就好像是弱弱得火苗兒一般地,簇簇然,挺挺然,緩緩地揚了起來。

秉嫻仰頭,無聲而笑,眼中滿是盈盈笑意,雙眸之中,天上那輪月映在里頭,月輝星眸,迷離空濛,美得不可言,秉嫻凝望月色片刻,抬手,將那壇酒舉起來,向著口中倒了下去,冷冽的酒嘩啦啦傾瀉而下,濕了她半邊身子,她卻全不在乎,反而望月而笑。

秉嫻痛快喝了兩口酒,這功夫,天上那輪明淨無晦的月,忽地黯淡起來,不知從哪里來了一團烏雲,極快而來,遮天蔽月。

秉嫻將酒壇子往地上一摔,「 嚓」一聲,酒壇子摔得粉碎,秉嫻擦擦嘴角,紅唇一挑,雙眉英揚,邁步向著大帳方向而去。

而就在秉嫻邁出第一步之時,忽地一聲響,就在眼前百丈開外的大帳處,一團火光,驀地升起。

季南同張胖兩個搖搖晃晃從帳中出來,正見到秉嫻的身影在前,那團火光在她前面升起,她的身姿卻仍舊如許筆直挺拔,她邁步向著火而去,那縴腰長腿,凜凜然的風姿,在通紅火光之中,勾魂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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