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臣妾恭候多時 木蘭花︰鸞鏡朱顏驚暗換

作者 ︰ 八月薇妮

邁步往前,那身影竟是灑月兌的令人喝彩。張胖同季南兩個目瞪口呆看著,張胖道︰「那是賢哥哥?」季南道︰「是……是他,他往那去作甚?——話說回來,怎麼好似是將軍營帳那邊起了火了?發生何事?」

說話的剎那,四方已經人聲嘈雜,無數士兵左右奔走,急急而過,季南同張胖想叫秉嫻,抬頭間卻已經失了那道令人心折的影子。

秉嫻趁著亂,極輕易地到了將軍大帳之外,此刻風陡然大了起來,天上的月被陰雲遮的透不出一絲光,越發顯得那場火熾烈驚人。

大帳內,傳來鬼哭神嚎之聲,秉嫻遠遠看著,那兩團火一直燒到了一雙美眸里頭,簇簇然地跳動,水火交加,翻滾激蕩。

秉嫻微笑,紅唇微微斜挑,如朵夜開的花,籠著輕霧,流著絕艷。

「大事不妙了,將軍,將軍!」有士兵急急奔來,驚慌失措,被左右跑來救火的士兵撞了幾下,滾在地上,又爬起來,連滾帶爬沖到這邊。

秉嫻眉頭一皺,仔細看向火光閃動之處。

卻見,有那道人影,自著火的大帳之中,邁步而出,那大帳已經被火燒了大半,通紅的火舌肆意地吞噬著帳頂,看起來他就似從一團跳躍燃燒的火中出來一般,卻安然無事,如閑庭信步,同身邊狼狽逃竄的將士士兵截然不同。

此刻天寒,其他將士都著鎧甲,他卻並無,只是一身白衣,看似簡單,實則暗用金線繡出若干朵綻放金蓮,火光之中,灼然有光,華貴不可言。這身單薄的長衣,腰間則用虎頭護甲勒著,別顯猙獰,外罩一件單薄的淡紫色袍子,隨風一吹,紫袍同白衣皆飄飄然地。

滿頭的發綰在頭頂,一張臉,冰霜冷清,清秀絕雅,又格外出塵,若不知他身份,定會以為是哪個世外高人,謫凡仙人,又怎能號將帶兵?

「發生,何事?」他問,聲音慢慢地,不慌不忙,手中甚至還握著一杯酒,長長的手指,恰到好處地拿捏著玉盞,一邊問,一邊仰起頭來,將盞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恁般風流瀟灑。——似乎身後不是沖天而起的大火,似乎也無人奔逃嚎叫著救命。

秉嫻的雙眸一亮︰「喝罷,喝罷,……那麼多人死,怎麼偏你還不死?」

哥舒九踏前一步,清冷雙眸掃過地上狼狽小兵,那小兵急忙垂頭,額頭擦地,不敢動彈分毫︰「將軍,將軍……」眼前是那人的靴子,是極考究的黑色麂皮靴,仔細繡著華貴花紋,靴尖處,瓖金帶銀,金銀相映生輝,竭盡光彩,綴飾他一雙隨隨便便踩著的足下之履。

「將軍,是磬城之人,他們……他們忽然偷襲!」小兵慌里慌張,心驚膽戰,「我們前面的隊伍已經扛不住。」

秉嫻笑,但當看見那人臉上神情之時,那笑便也斂了,不……不對……

「來了麼?這群只懂得龜縮在城內的賤民也終于敢露面了?也是……」手中的杯子無聲而碎,落在地上,他道,「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真是好個時機……」

一語方落,只听得幾聲慘叫連環響起,而後,是數支利箭,破夜而來,倏忽之間,已到跟前。

倉促中有人叫道︰「保護將軍!」奮不顧身上前來,被利箭射個正著,穿心而亡。

侍衛們此起彼伏,有人攔下利箭,有人倒在跟前,但被圍在中間那人,卻始終不曾動過分毫,只有風掀起他的衣擺,微微地抖動,而他宛若玉雕冰塑。

秉嫻滿心的熱血沸騰,自從看到破虜箭出現之時,果然來了。

她等了許久,就為此刻。

望著那些為了護那禽獸倒在跟前之人,秉嫻心中又是痛快又是痛恨,……但……哪里卻始終有些不對。

是他太冷靜了些,他……怎地一點兒慌張之色都無?

下一刻,破虜箭射死大半侍衛,黑暗之中,身著夜行衣的磬城高手嗖嗖跳出,手中彎刀,毫不留情地向著圍過來的士兵們身上招呼過去,漸漸逼近了那人。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磬城而出的高手五十余人,想要一擊得手,將這魔頭斬殺當場,若功成,那這兩萬大軍無人統領,磬城之危可解。

直到現在,他才抬起眸子來,一雙異樣眼眸,毫無任何感情起伏,就算他腳下就伏著一具尸體,就算那尸體先頭還是鮮活的,曾試圖伸手握住他腳腕,忠心耿耿說一句︰「將軍快走。」

但他自始至終,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那人掙扎而起,望著那沾血的手指想要沾上自己的靴子,他的面上才露出一絲譏誚之色,——倘若這侍衛真的握過來,或許,便不會死在敵方手中,而是死在自家將軍手中,那是他拼死想護著的人。

骯髒的人呢,他很是想一腳踢開,看到血,總能惹動他心底猙獰殺意。

那沾血的手指停在半寸之外,僵住不動。他才放過,抬了眸子,冷淡的眸子掃了一眼滿目黑暗,黑暗之中,憧憧地不知潛藏了多少磬城來人,但他無所畏懼,面色清冷,眸子更是冷得如冰,但他渾身的血液卻在叫囂。

只有殺戮能夠引起殺戮,只有殺戮能夠停止殺戮,而他的骨子里生來帶著嗜血而野性的因子,仿佛是天性,一種對于死亡跟黑暗的向往,捕殺,撕咬,……殺戮之性無法抗拒,層疊的尸骸,掙扎絕望的生命,消失的所有,成為他最為喜歡的風景。

「哈,哈哈哈哈……」強敵當前,他忽地仰頭,長笑起來,就在一瞬間,雙臂張開,強大的氣流自掌心滾滾而出,兩個隔著十幾步的磬城高手,首當其沖,被強勁的掌力擊得身子倒飛出去,雙雙地嘴角噴出兩道血箭,人在空中,卻已氣絕。

而他腳步飄忽,不見他如何動作,他卻已經向前而去,宛如魔神過境,毫不留情,掌風過處,腥風血雨。

一掌斃命,已經是極大仁慈,呼號慘叫不絕于耳,而他只覺得享受之極。

那風越發的大了,將他肩上披著的那件外袍吹得飛起空中,似是一片淡色的陰影,似是死去的幽靈,鋪天蓋地,逃無可逃。

秉嫻嗅到風里頭散出的血腥之氣,死亡的氣息,緊緊包裹而來,仿佛透過鎧甲,貼在身上。

好強……真的……很強。

她以為安排的已經萬無一失,卻仍舊低估了此人的實力。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這是惡魔,不該存在于人世才對!

恐懼,憤怒,悲哀……讓她渾身發抖,幾乎無法呼吸,雙眼看著那人大開殺戒,頃刻之間,磬城而來的五十精銳,一一倒在身前,同南楚的侍衛尸身交錯,血液契合,分不清誰是誰,誰不是誰。

一時之間,周遭的喧囂叫喊聲都似停了,就仿佛不僅僅是在場士兵,就連天地神明都被這一幕驚呆,不敢出聲。

只有火,掃蕩一切的火,還在橫掃一切吞噬一切,試圖肆意地將所有好的壞的,燒灼成灰。

秉嫻後退一步,又站住雙腳,眼楮望著那冷冷站在原地,仿佛仍舊未曾饜足的,——惡魔,他站在百十具尸體之中,是在憑吊,是在回味?大概,更是在享受。

享受這一場生命消失的盛宴,。

秉嫻閉上雙眼,眼楮酸澀無比,風射入雙眸,淚奔涌而出。她扭頭看向火︰風,你吹得更大些,將所有,都燒成灰燼,將這自地獄之中爬出的惡魔,也重新帶回地獄!

士兵們惶恐不敢做聲,一直到他開口,道︰「若是被殺,便是技不如人,我曾得罪朝中權貴,帶兵之中,一半是老弱病殘,放在外圍,權當誘敵深入,為國戰死,強如無用病弱死。余下諸君想要活命,則當搏命死戰。磬城之人龜縮良久,本將軍料他們會有此舉,勝負之戰,才方開始。」

天地無聲,只听他一語。

他負手背後,緩緩回過身來,火光映的那清冷的臉色有些發紅,卻憑添血似的絕艷,恍若魔神。他道︰「老規矩,大家都知道不用多說了。——傳我令,全殲磬城來犯之人,功成後,三軍同慶。」輕描淡寫地,將領們戰栗拱手︰「得令!」

一營十隊,一隊五十人,五十人之中另分小隊。隊中有一人逃,斬左右同袍,三人逃,加斬伍長,三人以上逃,加斬隊長,依次是統領,校尉……這人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曾有過一個營作戰不力,被斬殺過半的記錄。

有那麼一剎那,曾經想沖上去。

但明明知道以卵擊石,見他殺人如草芥,越發覺得自己之渺小無望。

秉嫻後退,一步步地後退,雙腿宛若灌鉛,終于從所有士兵從中退出去,沖到馬房。

解開所有馬韁繩,將馬兒打跑︰「快走,快走……」馬匹懵懂不知,只能戀戀不舍地跑開去,終于被火光驚動,于是四散奔逃,又引發新的騷動。

秉嫻一口氣跑出馬房,迎面似看到張胖跟季南來到,似跟她招呼,秉嫻來不及作答,拼命地從兩人中間沖了出去。

一口氣到了軍妓營,卻見七八個妓-女驚慌失措地站在門口,又有幾個被士兵拉扯著,欲趁亂行不軌之事,秉嫻張目四顧,看不到綠蕪,匆忙間拉住一個跑過的妓-女,那妓-女卻尖聲大叫,以為她想要強-奸。

秉嫻放手,正見一個士兵壓住個妓-女,上下其手。秉嫻上前,揪住那士兵衣領,將那士兵一腳踢開,醉醺醺地士兵倒在旁邊,捂著肚子,嘴里兀自罵罵咧咧。

秉嫻將倒地的妓-女拉起來︰「綠兒姑娘呢?」

那妓-女一臉淚,淚眼朦朧,呆呆地道︰「綠兒……綠兒?啊,她一早被將軍的侍姬傳去了。」

秉嫻大驚︰「你說什麼?」

妓-女道︰「多謝相救奴家,不敢蒙騙軍爺,早在起火之時,她被將軍侍妾帶走。」

秉嫻將那妓-女放開,呆呆地後退了一步,心亂如麻,回頭看看,那火越發大了,一連燒了幾個營帳,自然了……那絕好的美酒做引,白日在廚房相幫之時,她所放置的那些酒壇子,底下都暗置了特制的火藥。

算計到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風,苦苦守了大半個月,終于如願等來。借風引發了大火,酒水炸開,火勢自是無法遏制的,這個季節極少吹南風,更極少如此猛烈的大風,因此那糧草便在大帳之後不遠。

約好了,磬城的精銳以火為信,見火而動。因此他們來了……而秉嫻,則想趁亂,帶著綠蕪走。

可是如今,綠蕪不在。

秉嫻呆呆站在原地,火速極快蔓延,如也燒著她的心,哥舒九一聲令下,他所屬的夜軍勢必反撲,磬城來襲之人……多半凶多吉少。

這一場黑夜之中而起的戰斗,雖然未曾到達結束,但秉嫻已經得知結局,大約兩敗俱傷。

只是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多人死,他卻仍舊不死?

秉嫻抱著頭,無奈何大喝一聲,跺跺腳,返身往將軍大帳處發足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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