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一到學校就黏了哥哥很長時間,中午早早就到了206寢室,拿出在家做的辣醬給他下飯。(請記住我們的網址.)
小丫頭對陳默那點口味了如指掌,在辣醬中放了豆瓣花生,做了三大瓶帶來。胖子等人饞不過,一個個捧著飯缸子在旁邊列隊。陳靜想了半天,一人給舀了一小勺,急急忙忙把辣醬瓶蓋好,抱在懷里。
「我哥哥最喜歡吃了,不能多給你們。」她理直氣壯。
陳靜在家呆了一個寒假,出落得更加清麗水靈,小臉蛋就如同畫中人般。胖子原本就對蘿莉毫無抵抗能力,被她這麼一說頓時訕訕,向陳默投去求救的目光。
「一勺十塊錢……」陳默往嘴里扒著飯,頭也不抬地冒出一句。
胖子悲憤無比,掉頭就走,大罵周扒皮在世。
「哥,小然說你跟冬冬姐談戀愛了?」陳靜等到身邊沒人時,悄聲問了句。
陳默大大咧咧點頭,跟著看到小丫頭喜孜孜的模樣,不禁怔了怔,「你在高興個什麼勁?」
「冬冬姐那麼漂亮,居然被我哥哥追到了。」陳靜到現在還顯得有點不敢相信。
陳默故意逗她,拿起桌上半塊破鏡子照了下,「怎麼不會被我追到?你哥長得很嚇人嗎?」
「別照了,再照鏡子就碎了。」胖子坐在自己床上冒出一句。
陳默嘿嘿幾聲,在抿著嘴不敢笑的妹妹頭上輕敲了敲,「早說了,我當初是爸媽撿回來的。長得不帥已經夠痛苦了,你別總提醒我啊!」
雖然明知他在開玩笑,陳靜卻仍舊有點著急,「哥!你才不是撿的!爸爸把你掙的錢都存起來了,整天笑呵呵的,說生了個兒子總算是不比人家差,我听著可開心了。」
「讓他不擺修車攤也不听,你就不能多勸勸……再給我來點。」陳默把飯缸子往前一遞。在外面吃了這麼長時間的飯,半點不如小丫頭做的東西對胃口。
陳靜眉花眼笑,又給加了幾勺辣醬,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問道︰「哥,你們高二來了兩個轉學的?小然說有個女生可好看了,是混血兒,跟你同桌。」
「這傳得也太快了?」陳默有點愕然。
那個叫洛璃的女孩一直很安靜,面對班上膽大男生的搭訕,總是怯生生地低著頭,像只受到驚嚇的鴿子。昨天晚上陳默又是3點多才下的班,一上午睡得天昏地暗。對他而言,「啞巴」同桌的存在無非是讓自己的睡姿沒法更奔放而已,至于其他的,倒是沒什麼印象。
「小然說,她要快點長大,以後不會再做幼稚的事情了。」陳靜有點不忍,吞吞吐吐半晌,才繼續說下去,「我該勸的都勸了,不過看她好像沒那麼容易死心。」
陳默沒答話,山寨機剛進了一個短信,是潘冬冬的。那邊胖子趁著陳靜不注意,正要過來偷辣醬,卻突然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早上一來陳默就跟寢室里幾個人打成一團,打累了哈哈大笑,全無心思的樣子。而這會兒他盯著手機屏幕的眼神,讓胖子覺得自己好像面對著另外一個人,那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竟透著森然。
「胖子你干啥?」陳默看完短信,見胖子杵在那里扮木頭人,擰開辣醬瓶蓋遞了上去,「媽的,給你!」
看著陳默臉上的笑容,胖子在伸出手的同時,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剛才一定是眼花了。
下午放學時,洛璃收拾完東西,再次跟陳默鞠了一躬,「很高興認識你,今天給你添麻煩了。」她的聲音很輕,耳力不好的人幾乎听不見,說完這麼兩句,已是滿臉羞紅。
「小鬼子?」陳默莫名其妙,點點頭算是回應。
來接學生的私家車在校門口停了不少,潘驚城跟洛璃上的那輛奔馳無疑最引人注目。陳默察覺到了他投來的目光,卻始終沒什麼反應,等到潘冬冬出現,徑直迎了上去。
王燕老遠就看到了陳默,取笑了潘冬冬兩句,正要離開,無意中發現潘驚城在車上眨也不眨地凝視著自己,一顆芳心頓時跳得雜亂無章。
「他身邊那女孩好漂亮,比冬冬也差不了多少……可他為什麼要看著我?我這麼普通……」王燕半是疑惑半是自卑,又有些隱約的驚喜,不敢多看,快步走向車站。
見陳木頭大大咧咧走來,就像沒看到已經下車的佔山虎,潘冬冬有點著急,生怕兩人又起沖突。
陳默一直把潘冬冬送到車上,對著額前青筋亂跳的佔山虎,忽然笑了笑,從口袋里模出張皺巴巴的名片遞給他,「有那個狗屁少爺在,你還是省點力氣!」
他拿出的是張迪名片,印著「叢林酒」的地址和訂座電話,在下面歪歪扭扭寫了自己的手機號碼。佔山虎向來是一點就著的脾氣,此刻的臉色已經不能用猙獰來形容。他足足瞪了陳默將近半分鐘,掃了眼仍未開走的那輛奔馳車,壓抑的喉音听上去就像是有著一頭猛獸在體內憋不住想要長嚎,「那個狗屁少爺是比你重要點,所以你現在還能站著。小癟三,別以為在外面混了兩天就能裝個人樣了,就你還遞名片?我拿來擦也太小了點?」
「我是怕你在路上被人弄倒了,丫頭跟著遭殃。」陳默冷冷地回答。
佔山虎一怔,明知他是好意,卻終究還是沒接名片,滿臉輕蔑地轉身上車,把車門帶得山響。
「陳默!」遠處一輛出租車停下,沈大力伸出腦袋大叫。
陳默跟潘冬冬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後者沖他嫣然一笑,點頭示意知道了。
出租車上已經坐了沈大力跟三名老兵,陳默費了半天勁才總算擠進去。司機想要提醒這幾個毫不自覺的家伙,現在算是超載了,但打量了一番于大的陰沉臉色後,還是選擇了閉嘴。
這樣的麻將牌身板,一拳下來老子還能有命?司機在踏下油門的同時,心里大罵不已,發誓以後再不到老街載客。
「老板娘剛去了店里,說長江路那邊的酒不太平,讓我們打車直接過來接你,今天就調過去幫忙。」沈大力有點不痛快,「***,一個月就發那麼點錢,這不是拿我們當打手使嗎?」
「咱們不干違法的事,就不算打手,最後一點東西別丟就行。」陳默若無其事地說。
「她沒給你打電話?」沈大力問。
「沒打,她知道我會去。」陳默想了想,怕沈大力听不懂,補充說,「像現在這麼干保安,就算不給錢我都干。」
沈大力卻仍舊是沒听懂,大罵陳默榆木腦袋,不知道趁機跟老板娘要求漲工資。劉二倒是听得眼神一亮,旁邊的孫四也露出一個陰測測的笑容,慘白的臉龐看上去像是十足變態。
「陳默,我想管你借點錢。」半路上于大忽然開口,這個總是寡言少語的漢子,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說出這句話,語聲沙啞無比。
「我身邊沒現錢。」陳默說。
「沒事,我娘進了醫院,我就是隨口一問,他們幾個都湊過了。」于大笑得艱難。
陳默卻從內插袋里模出一張銀行卡,塞到他手里,「五萬塊夠不?不夠我再想辦法。密碼我不會弄,讓銀行設的六個0。」
「應該是夠了。」于大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多錢,明顯松了口氣。
于大並未道謝,陳默也沒有說這是他全部的積蓄,一路無話。另外兩名老兵投向陳默的目光有著細微改變,于大卻始終悶聲不響低著頭,看著手里的銀行卡,神情如鐵。
他見過陳默在領到工資後,一張張數著錢,然後疊得整整齊齊的模樣。
整個叢林迪就只有陳默跟三名老兵在不穿保安服出門的時候,會被人誤認為是民工。即便是在老兵們自己看來,這個二十不到的小子也實在是沒有一點地方像年輕人——他對吃穿沒有講究,不抽煙,只喝劣酒,連接手機都掐時間。燈紅酒綠的夜場乃至整座城市,都顯得跟他格格不入,而他卻正試圖在這里扎根。
從沈大力那里,于大多少知道一點陳默的家境,此刻只覺得這張銀行卡,分量沉得出奇。
富川酒是林輕影經營的旺鋪之一,位于市中心長江路。作為這一帶有名的大混混,瘸狗已經在富川吃了半個月了,每天帶著十多人要個包間,吃完就拍拍走路。
瘸狗有句名言︰「人品決定一切。」霸王餐這麼沒品的事他是不屑于去干的,所以這半個月他手下的小兄弟常會在席間吃出點蒼蠅蟑螂之類的玩意來,每次瘸狗也都顯得非常驚訝——這大冷天的,酒的衛生是不是也太差勁了?
盡管廚師服務員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今天卻依舊出了岔子。飯後送的水果拼盤里,居然讓瘸狗翻出了一只還沒長毛的老鼠。跑菜的小妹又急又怕,被他捏著老鼠塞進胸衣,摁在包間里大肆揉搓。
「看老子不順眼,也不能這麼禍害人?」瘸狗大笑,身邊的混混紛紛打起口哨,一片叫好聲。
包間門是被踹開的,幾個保安打扮的漢子魚貫而入,混混們霍然站起,手都探向了腰後。陳默最後一個走進包間,面無表情地看了看瘸狗,視線從那雙伸在跑菜小妹胸衣里的大手,慢慢移到他臉上,「老板,有事說事,別欺負女人,你褲襠里的玩意呢?」
站得最近的一人怒吼著拔出家伙撲來,被沈大力一記擺拳干倒,當場不省人事。
混混們都被震住,瘸狗慢慢抽出了手,推開泣不成聲的跑菜小妹,望定了陳默,「玩玩而已,一個鄉下娘們還當寶了。你是這里管事的?以前沒見過啊!」他拎起那只老鼠,在燈光下齜出滿口黃牙,「水果加了肉,這事怎麼?」
「眼都沒睜的耗子能爬到盤子里,我還能怎麼說?飯錢是肯定不能收了。」陳默笑了笑,拉了張椅子坐下,「水果反正是送的,吃完再走!」
「***神經病,都髒成這樣了還能吃?」瘸狗罵了一聲,有點猶豫要不要發令動手。
被放翻的混混是他手下最能打的一個,卻在照面間軟成死肉,對方顯然跟普通保安不在同一檔次。作為話事人的陳默年輕到讓他吃驚,鎮定神態卻不像是沒經過風浪,自從進了包間甚至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被他吸引,連瘸狗自己也不例外。
身邊一名混混死死盯著陳默等人身上的制服,突然打了個哆嗦,貼到瘸狗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你是叢林迪的陳默?」瘸狗變了臉色。
「老板,有空來店里關照生意。」陳默站起身來,掏出皺得不成體統的迪名片。
瘸狗呆了半天,慢慢擠出笑容,搶上去雙手接過名片,珍而重之地看了又看,「哎呀我日,我還以為楊瘋子是讓關二爺那樣的猛將折了旗,沒想到竟然是少年豪杰!陳哥,我常跟弟兄們說,人品決定一切。瞧瞧,我要是人品不好,今天怎麼能撞得上你?小六,去把單子買了,把以前的單子都清了!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嘛!」
瘸狗拉著陳默的手,聊了足有半個小時,起身要走時顯得依依不舍,「陳哥,兄弟還有點事,改天請你喝酒。別的地兒不敢說,長江路這一帶,我瘸狗還是拿得出的牌子,不丟你的份!」
「瘸老大。」陳默叫住了他,指指桌上,「這點水果你還沒吃呢!」
瘸狗一怔,大笑道︰「我兄弟真會開玩笑,走了!」還沒走到包間門口,他的後頸上卻突然一緊,跟著雙腳就離了地,乒呤乓啷七葷八素,整個人在空中轉向,腦袋被按到了酒桌上。
瘸狗身邊的人都要動,于大回肘出拳,動作幅度小到像是好朋友之間的親熱動作。被擊中面門的混混卻仿佛全身都垮了,軟了骨頭,後仰的腦袋撞上另一人,那人再撞上下一個。
三人幾乎是同時栽倒昏厥,于是包間變得如死般安靜。
「陳哥,你這是什麼意思?!」瘸狗雙手撐著台面,卻無論如何也掙月兌不了後頸上的那只手。
「沒什麼意思,就兩個事想問問瘸老大。第一,誰讓你來的?第二……」陳默頓了頓,獰笑,「你家里有沒有姐姐妹子?她要是被人當成狗一樣模,模完還罵一聲鄉下娘們,你會不會想砍了那個人?」
瘸狗全身都在發抖,又是恐懼又是憤怒,忽然歇斯底里地怒吼起來,「我模那娘們,管你什麼事?你TM以為你是誰?」
「我誰都不是。」陳默端起水果拼盤,送到他嘴邊,「別怕丟臉,快吃,總比我讓你拉出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