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頭的發件地址依舊不詳,卻換到了關外。陳默不知道他跑到那邊做什麼,拆開快遞紙盒後看到活像是剛從古尸手上摘下來的金屬指套,更是莫名其妙。
這算什麼補丁,難道讓老子去抓死人家?聯想起電影里黑山老妖的造型,他禁不住一陣惡寒。
猛獸檔案館中,虛擬版老莫顯得急不可耐,「補丁都寄來了,你怎麼不用?」
「說明書在哪兒?」陳默冷笑一聲。
「哦,對了,是我太著急。其實它跟當初的手套一樣,都是外接式存儲器,你只要戴上就好,就像往電腦上插U盤,很簡單的。」莫老頭一拍腦袋。
陳默看著老頭亢奮的模樣,問道︰「你跑去關外干啥?「
「我怎麼知道他去關外干啥?這種補丁的設計圖我以前見過,不會錯的,別再婆婆媽媽了!我這邊還有好幾個地方需要調整,弄不明白的話,到頭來是你自己倒霉。」莫老頭的語氣中帶上了明顯的恐嚇意味。
老頭再次把現實世界的自己稱呼為「他」,而不是「我」,陳默怎麼听都覺得對方有點要單干的意思,頗為疑惑。
許多時候,這虛擬人物都好像不那麼虛擬。
收到包裹後的幾天,陳默始終將那只似鐵非鐵的指套揣在褲兜里,卻沒有戴到手上。暴跳如雷的莫老頭試圖在他熟睡時發動阿瑞斯機器人,制造夢游狀態——就像以前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讓他自行戴手套一樣。
讓莫老頭大吃一驚的是,阿瑞斯機器人無視了輸入指令。
長期以來,在與陳默的共存過程中,莫老頭都佔據著主導地位,但眼下他卻發現優勢開始傾斜。阿瑞斯機器人對宿主的全面防護意識,已經進化到了一個連他也沒有預料到的程度。
莫老頭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微妙的角色轉換,除了猛獸檔案館以外,他現在手里唯一還捏著的就是輔助權限,而陳默從未對權限表現出任何興趣。
攤牌的那晚,莫老頭發現陳默並未流露出意外表情,就好像一直在等著這個時刻,不由頹然長嘆。
莫家在湛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國術世家,樹大根深,歷代先祖中成名人物數不勝數。莫問天卻是個異類,自小體弱多病,先天體質極差,在習武方面的表現根本不像個湛陽人。他自己也知道長輩的失望目光意味著什麼,久而久之就把心思放到了其他方面。莫問天在學校里成績很好,尤其偏愛生物學,課外時間總喜歡抓鳥捉蟲,做一些在長輩看來等于是玩物喪志的事情。
民風尚武之地,一個書呆子很難被人放在眼里。莫問天即便在大家族中也處處受到歧視,幾年留學生涯可以說是他有生以來最自由自在的日子,生物學和電子工程學科目出類拔萃。回國後他在一所大學任教,娶妻生子,原以為能這麼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卻沒想到兒子在叔伯的影響下酷愛習武,日漸展現出優異天賦。
當今社會國術式微,早已過了拳腳稱霸的年代,但湛陽人卻近乎偏執地恪守著古老武道。莫問天的兒子最終死在異鄉來的挑戰者手下,抱著還在襁褓中的孫女,莫問天老淚縱橫,只恨自己當初不該放任他學武。
孫女莫紅眉十歲那年,莫問天帶她去家鄉掃墓。小女孩回到城里後一直悶悶不樂,被問及時,才說老家的孩子都罵她有個沒用的爹,更有個廢物爺爺。勝者為王本就是湛陽人骨子里的觀念,莫問天听了雖然惱火,但卻沉默不語。等到莫紅眉再大一些,竟瞞著他偷偷去了湛陽,莫問天察覺後大為震怒,莫紅眉的回答則讓他怔在當場。
「我也姓莫,我不會輸給他們。」莫紅眉說這句話時,臉上的神情跟亡父幾乎一模一樣。
莫問天想盡了辦法也沒能讓孫女回頭,大病數月後去了M國,憑著過人的學識資歷在一家納米生物公司找到職位,腦子里最後的念頭,便是想要證明國術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笑話。
「在實驗室以外,他已經不能算個正常人了。瘋子往往在某些方面會是天才,他創造了我,每天都會跟我說話。這次回國,一部分沒能徹底刪除的數據留在了那家M國公司,然後就引來了尾巴。手套是半成品,他原本沒打算這麼早就尋找實驗體,但現在的形勢卻很危險,所以他只能把自己跟手套分開,省的發生意外。照計劃,你的身體機能數據發給他以後,光是基因鎖的修正補丁就得有十幾個,這些都是很快就能完成的工作,現在他卻只寄來了這一樣,而且還拖了這麼長時間……」
莫老頭的虛擬影像臉色陰沉,頓了頓才繼續說︰「他應該是為了甩掉尾巴,才逃到關外去的,所以這個補丁會比你我想象的更重要。我當初就被設定了應急模式,就算他出了什麼事,我也得繼續工作,直到你讓莫紅眉徹底放棄國術。他把孫女看得比自己更重要,但我想你應該明白,這也是他這輩子最後證明自己的機會。」
陳默久久沒有答話。
第二天,莫老頭所謂的「重要補丁」,卻似乎被證明是個報廢品。除了初次戴上時手指有些刺痛,皮肉被指套內的微型針管扎破出血以外,再也沒有值得一提的地方。
莫老頭震驚到幾乎快要系統崩潰,無數次測試之後,才驚疑不定地告訴陳默,這個儲存器里確實沒有任何輸出內容。
陳默原本就對這方面不算上心,現在指套常被他用來撓癢癢,爽到齜牙咧嘴。
距離潘冬冬的生日還有十天時間,潘家即將大宴賓客。賈青早已打過招呼,到時候江東衛和神盾兩批保安都要提前入駐酒店,做好準備工作。
因為這次來的未必都是客。
如果莫老頭說的並非是由于程序錯亂而胡謅出來的故事,M國追蹤者也確實存在的話,陳默覺得他們似乎離自己並不太遠。回憶起在龍船上的那一幕,他給卓倚天打了個電話,問她記不記得有個藍眼楮的小娘們。
「我當時腦袋有三個大,怎麼可能記得!小陳默,你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卓倚天頗感興趣。
「沒意思。」陳默思忖了片刻,誠懇請教,「你好像也是女人,要是我想從一個女人嘴里套話,應該怎麼做?」
「先日了她!」卓倚天大大咧咧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