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折騰,米鋪的案子總算敲定下來。
傅家和謝家被鬧得灰頭土臉的,賠進去好些店鋪不說,還丟了好幾份官差,連累的皇後娘娘也抬不起頭,算是吃了一個大大的悶虧。
葉蘭行左右不了孫志高,只能身體突然「抱恙」,向皇帝請折辭去參審一職。
听說第二天,他私下去了傅家一趟。但沒過多久,便狼狽不堪的被掃地出門,眾人都是心知肚明,葉家這是把傅家給得罪了。
這段時間,京城官宦圈子里都在紛紛議論此事,孫家如何囂張跋扈,太後如何手腕凌厲,連皇帝都不得不妥協,最後還把孫志高嘉獎了一番。
眼看到了二月里,事情風風火火的鬧了小半個月,方才慢慢平息。
初二這天,是二皇子哥兒的五歲生辰。
一大早,安城郡主就讓丫頭在院子門口候著,傳話道︰「等大女乃女乃一道進宮。」
安城郡主穿了一身玫瑰紫的命婦服,眉目大方、氣度矜貴,見了初盈神色自若,笑吟吟道︰「咱們倆坐一塊兒說說話。」
初盈便讓自己的馬車在後頭跟著,搭了丫頭的手上去。
「怎麼回事?」走出了一段距離以後,安城郡主開了口,「孫家雖然不好惹,可是想把咱們一口咬掉,只怕也沒那麼大的胃口!」
她是宗室女,父親當年在朝堂上,可是連先皇都敢頂嘴的人,——平時好便好,不好了,自有幾分皇室血脈的硬脾氣。
「二嬸。」初盈不好細說,只道︰「咱們兩家受了委屈,皇上總會看得真真兒的。」
安城郡主不樂意了,「為了讓皇上心腸軟一軟,就吃這麼大個虧?」惱火道︰「咱們兩家這樣的做派,都能揪出錯來,哼……,他們孫家還能干淨的了?!」
初盈微微一笑,「二嬸說的是。」
安城郡主聞言一怔,她原本就是個聰明人,思緒一轉,大約猜到了七、八分,遲疑道︰「可是讓皇上主動去查孫家……,怕是有些難。」
以皇帝現在的實力,還不好正面跟孫家撕破臉皮。
「這是他們男人操心的事了。」初盈沒有多說,實際上自己也不是太清楚,「二嬸你放心,我看長珩他有幾分把握的。」
「那就好。」安城郡主笑道︰「咱們都是一家人,用得上的時候只管說就是。」拍了拍她的手,「回頭見著皇後娘娘,跟她說,不爭朝夕,咱們的日子還長著呢。」
初盈聞言眼圈一熱,「多謝二嬸金玉良言。」
孫太後是將近半百的人了,還能蹦多久呢?而姐姐還年輕,只要暫時忍得住、熬得了,總會有揚眉吐氣的那一天——
天欲令人亡,必先令其狂!
孫家的人如此驕狂,居然咄咄逼人的要挾皇帝,試問哪個天子忍受的了?不用傅家的人著急,只怕皇帝心里已經先上火了。
在這種時候,盤根錯節、勢力雄厚的姻親關系,就體現出了優勢,——孫家想要一舉把後族勢力拔起,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哪個本事。
更何況,還有皇帝往傅家這邊傾斜。
謝家上一輩分家以後,平日里的來往並不多,初盈和安城郡主僅數面之緣,這一份及時的支持,讓自己的心情溫暖了許多。
進宮後,一番拜見宴席等等慣例流程。
大約孫太後最近心情不錯,這一次沒有再帶著孫昭媛過來坐鎮,初盈和宋氏總算有了單獨留下的機會。
初盈先轉述了安城郡主的話,又道︰「姐姐,你受委屈了。」——
不爭朝夕。
初慧有一剎那的恍惚,現在孫太後把皇帝逼到自己這邊,等到真有那麼一天,皇帝一人獨大的時候,只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不過眼下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穩了穩心神,方道︰「外面的事我不好問皇上,也不敢隨便和你們遞信,沒想到越鬧越大……」
宋氏趕忙安慰她,「也不打緊,你二叔他們原本就是閑職,不過少了份俸祿罷了。」
「哎……」初慧嘆氣,眼里涌出意思愧疚,「都是我沒本事,一點忙都幫不上,這個皇後娘娘做得真是……」
「姐姐,你說什麼呢。」初盈挽了她的胳膊,像兒時那樣親昵的靠在一起,「你一個人在皇宮里夠艱難的,別的什麼都不要想,只管好好看著兩位皇子便是。」
「是啊。」宋氏接話道︰「只要你和兩位皇子好了,大家都好。」
初慧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惜對手是太後,是連皇帝都不敢輕舉妄動的人,在絕對的強勢面前,心思和算計的作用微乎其微。
「姐你別擔心。」初盈低了聲,「外頭的事,我看長珩和爹他們有主意的。」
宋氏也道︰「你爹雖然沒多說,我瞧著他並不像發愁的樣子,不會鬧出大事的,只要大家平平安安的,便是吃點小虧也不打緊。」
初慧心里稍稍落定,——既然娘家人和妹妹婆家都有主意,那麼再多的、再深的,不方便也沒必要再問了。
初盈想著姐姐這段日子不好過,于是揀了有趣的事來說。
宋氏心疼大女兒過得辛苦,也附和著說笑。
初慧哪里會看不出母親和妹妹的用意?自然不提那些煩心事,母女三人難得圍坐在一起,都是軟語低聲,大殿內有溫暖的親情在洋溢。
不過出了鳳棲宮的大門,宋氏和初盈又是一臉愁苦之色。
孫太後在後宮浸婬了幾十年,鬼知道那個犄角旮旯藏著她的耳目,要是讓她知道皇後還有心情說笑,不說疑心,單是那口悶氣便先咽不下去。
只有把低姿態做足了,才能讓她滿意。
也只有這樣,初慧這個做兒媳的日子才會好過一點。
初盈雖然安撫了姐姐,可是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偏生不方便多問,一想起這些天鬧出來的事,不免一陣頭疼。
如此提心吊膽的過了幾日,沒等到外面新的消息,反倒是初芸先過來了。
「不是前兒才出的月子?」初盈先是吃驚,繼而很快明白對方來意,心下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起身出門迎道︰「三姐。」
許是因為才生產過,初芸的身量比只要豐腴幾分,氣色瑩潤、粉面桃腮,看來月子里養得還不錯。只可惜臉上的表情不是很好,二話不說,拉著初盈進了里屋,當下掩面哭道︰「四妹……,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啊。」
一面淌眼抹淚,一面抽搭著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汪家的人顧忌著她坐月子,沒敢告訴消息,直到前幾天下地走了,才發現丈夫總是賴在家里不出門。
仔細一問,不光盛二女乃女乃的鋪子被封了,連帶丈夫的官職也丟了。
這份滔天似的巨大打擊,差點沒把她給氣暈過去。
「四妹你是知道的,汪家還有一個小爺沒娶媳婦,一個姑娘沒出閣。」初芸哭了一陣消了些氣,拭淚道︰「他家窮得跟什麼似的,老子娘根本拿不出像樣的東西,還不全都是啃著我們長房!」
初盈見她一臉憤憤不滿,可這是汪家的私事不便插口,只得安撫道︰「做長嫂的難免要辛苦一些。」
初芸撇了撇嘴,想說一句「飽漢不知餓漢饑」,又想著今日是來求人的,遂把意氣的話咽了下去,愁苦道︰「眼下可好,家里連個進項都沒有了。」
她沒說出口的是,去年米鋪分紅分得不錯,汪二女乃女乃和汪三女乃女乃也動了心,今年各自給了她一份好處,跟著投了份子進去。
如今米鋪出了事,兩位妯娌天天都在她的面前哭訴,恨不得把她屋子里的東西都搬走,用以抵債方才滿意。
初芸又恨又惱,顧不得跟兩個弟妹吵架拌嘴,自己的銀子還打了水漂呢。
急哄哄的過來找人,墨跡半晌終于說明了來意。
「讓我去給你要銀子?」初盈看著滿目期待的姐姐,不由啼笑皆非。
最開始初芸讓自己開鋪子,自己沒答應,然後她便跟盛二女乃女乃攪和在一起,賺錢的時候還奚落自己,簡直不是姐妹勝似姐妹。
這會子需要撕破臉得罪人了,倒想起自己來。
初芸繼續道︰「你們家二女乃女乃可不比我,听說嫁妝就有三十六抬,又在謝家做了好幾年的當家主母,多多少少一點不差什麼。」換了央求的口氣,「你是她的大嫂,說一句比我說十句都好使呢。」
初盈看著她,——為了要到自己的銀子,連妹妹能不能在婆家做人都不管了。
別說自己仗著長嫂的身份去要銀子,便是把盛二女乃女乃叫過來,或者是把初芸送到二房去要錢,往後自己都不用在謝家做人了。
這些道理,就不信初芸會不明白。
「三姐。」初盈靜默了一陣,開門見山,「我們家老二媳婦正病著,老二的官職也一樣丟了。」一聲聲質問,「我這會兒不去安慰人,還去要銀子,你讓我婆婆怎麼看我?你妹夫怎麼看我?底下的兄弟弟妹怎麼看我?家里的僕婦丫頭又怎麼看我?」
「……」初芸自知理虧,張嘴半晌說不出個理由,只得繼續抹淚,「那怎麼辦?你姐夫他丟了差事,我的嫁妝也賠進去了,又添了一個圓哥兒,請女乃娘、使丫頭,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初盈靜了會兒,問道︰「你賠進去多少銀子?」
「三百、不……」初芸低了頭,「還有我們家那兩個的,加一起五百兩銀子。」說著又哭了起來,「現在就算把我賣了,也拿不出這麼多錢啊!她們倆整天虎視眈眈的,恨不得吃了我的肉……」
「我知道了。」初盈只覺頭疼不已,喚了凝珠進來,悄悄的遞了個眼色,「不拘想神什麼辦法,先去找五百兩銀子出來。」
凝珠一臉的苦色,「女乃女乃,家里哪有那麼多的現銀?要拿只有去賬房上……」
「不行。」初盈當即打斷,「你想鬧得人人皆知啊?那先找二百兩,借給你們三姑女乃女乃回去救急。」
初芸有些訕訕的,「那怎麼好。」
「自家姐妹說這些做什麼?」初盈也沒功夫跟她多客套,等凝珠湊了銀子過來,親手交給她,「你先拿著把家里人安撫下來,回頭什麼時候有了再還我。」——
說是借,十有是肉包子打狗了。
不過也沒指望著她能還,只盼她消停一點,不要在這節骨眼兒上在鬧事便好,只當是破財消災。
總比說給要好一點,不但做了冤大頭,還好像侮辱了對方的人格。
初芸原本也沒指望能要著銀子,只想著過來訴訴苦,再找盛二女乃女乃理論一番,出一出心里頭的怨氣。
眼見妹妹出手大方痛快,雖說沒能夠撈回所有的本,但是合著去年賺的銀子,馬馬虎虎也不算太吃虧。
說了會兒閑話,便起身,「圓哥兒還在等著我,先回去了。」
「女乃女乃真是大方!」凝珠送了人回來,抱怨道︰「二百兩銀子說給就給,美得她,賺錢的時候怎麼不想著女乃女乃,虧了本還要來撈一筆。」
「罷了。」初盈不差這二百兩銀子使,只想耳根親近一點,——只要這次傅家和謝家的危機能化解,丈夫他們謀劃的事能成功,就是二千兩自己也舍得。
給了銀子,初芸總要欠自己一個人。
眼看傅家和謝家吃了癟,孫志高不免志得意滿起來,再加上被孫太後夸了幾句,人都是輕飄飄的。
因而卯著勁一口氣往下查,把皇後的親戚查了個遍。
除了謝二夫人的娘家豫親王府,——豫親王是先帝那一輩里面,腰桿比較硬的,不論母族還是妻族,都是本朝有名望的世家,根深葉茂,因此不敢輕舉妄動。
剩下蘇家、劉家、晏家、馬家、萬家,都查出不少問題。
為免打草驚蛇,收集好了證據方才一起下手。
這天京城里分出幾隊官兵撲查,凡是後族親戚的商鋪一律封了,伙計統統攆走,店內物資全部沒收充公,弄得半個京城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孫志高還處于興奮當中,忙活了一整天,也不覺得累,等底下的人一一回稟,把賬本等物交了上來,方才哼著小曲兒回了家。
忠毅伯孫厚乃孫太後的長兄,前頭折了兩個成年的兒子,且都是請封世子以後,不免生出忌諱,所以一直沒有給孫志高請封。
孫志高是孫家長房唯一的嫡子,孫夫人傷感前面去了的兩個兒子,對他不免多有縱容,就連孫厚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出大錯很少追究。
然而今天孫志高一進門,便看見父親臉色鐵青的在屋子里等著。
「爹?」
「你個蠢貨!」孫厚不說緣由,就先劈頭蓋臉的罵了起來,「誰讓你去亂查的?你捅馬蜂窩了,知道不知道?!」
孫志高被罵得莫名其妙,又覺得委屈,「兒子怎麼捅了馬蜂窩了?」甩了甩手里的一大沓「證據」,「我可沒有亂來,全都是有真憑實據的!」
「真憑實據?真憑實據!」孫厚氣得發抖,指著兒子的臉訓道︰「你有真憑實據,人家就不會弄出真憑實據?你……,真當你姑母可以一手遮天了嗎?!」
孫志高低了頭,到底不敢跟父親頂嘴。
孫厚氣問︰「你還不服氣?」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包子肯定會有的,大家不要急哇~~
PS:冬天空氣不流通,寶寶快好了,某顏又感冒鼻塞了~~
還有抽成這個死樣子,真是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