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不敢。」孫志高盡量忍住沒流露出不滿,只是低著腦袋。
孫厚坐回了椅子里,嘆氣道︰「本來查封了謝家的鋪子,再讓他們幾家丟了三個官職,鬧得皇後娘娘沒臉便足夠了。」搖了搖頭,「偏生你卻畫蛇添足。」
「爹。」孫志高終究還是不服氣,分辨道︰「趁著這個機會,把那些礙眼的多拔出一些,難道不好?等到妹妹生下皇子,到時候……,豈不容易一些?」
「你懂個屁!」孫厚今天的心情實在太壞,斥道︰「那也等你妹妹生下皇子啊!現在連影兒都沒一個,你急什麼?你別忘了,現如今皇後生的那兩個才是嫡子!」
如果此刻皇後倒了,兩個皇子多半不保,皇帝膝下只剩一個庶長子,——即便對皇後沒有半分感情,也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更何況,听說皇帝和皇後感情還不錯。
「罷了。」反正鋪子都已經封了,現在說些馬後炮也沒什麼用,孫厚吩咐道︰「你听我說,趕緊四下吩咐開,把咱們家的本錢該收的收回來,賬本該做的做。」一聲冷笑,「你的折子壓兩天再遞上去,萬一皇上問起,就是還有些瑣碎事沒查清楚。」
孫志高這才有點回神,光顧著查別人,忘了別人也能查自己,當即應道︰「爹你放心,兒子知道該怎麼做。」
「還有。」孫厚又道︰「你姑母一個婦道人家,有些話得分辨著听,凡是大事都記得跟我商量,別听風就是雨的。」
「是。」孫志高領命出去交待,完事後在院子里站了站,狠狠的朝晉陽公府方向啐了一口,「想咬爺,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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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早朝,孫志高把彈劾後族各家的折子呈上。
反正查封鋪子那麼大的動靜,想瞞也瞞不住的,勉強拖了這幾日,把自家的賬目抹干淨便好,——還有幾分「你抓不到我」的得意。
不知道是真的惱火,還是為了做樣子,皇帝看完以後龍顏大怒,居然把折子摔在了地上,朝眾大臣道︰「你們自己看看,一個個的都成什麼樣兒了!」
孫厚有些意外,——原以為皇帝多半會為皇後掩飾,甚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麼反倒嚷嚷的滿世界知道?難道是迫于妹妹施加的壓力?
再看向皇帝眉宇間的陰霾之色,隱隱生出不安。
底下群臣頓時議論紛紛,諸如蘇家、晏家在朝的官員則是臉色難看,一個個低頭閉嘴,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皇帝的霉頭。
好好的早朝,最後竟然鬧得皇帝拂袖而去。
大臣們議論了片刻,有事的趕緊回去通知家人,沒事的也得各自打點打點,很快便都散了。
「孫大人留步。」一個青衣太監追了出來,走到孫志高身邊,「皇上口諭,召孫少府去北書房問話。」
孫志高心神微動,提了小心趕緊跟著過去。
「滿朝的酒囊飯袋!」皇帝朝孫志高發牢騷,嘆氣道︰「還是母後說得好,自家人用起來才稱心,往日倒是朕小看了表弟,早該讓你為朕分憂了。」
不是想父親擔心的斥責,而是夸獎?孫志高頓時放下心來,有幾分自得,加上皇帝的話說得十分親近,忙道︰「這都是微臣份內的事。」
「這里還有一份密折。」皇帝笑容和煦,輕輕推了過去,「也由你來查。」
孫志高隨手翻了翻,——是彈劾某位中書舍人的,不光家眷開了商鋪,甚至還因為與人口角,誤手打死了人。
「你也知道。」皇帝換了一種推心置月復的口氣,感慨道︰「朕登基的時間不長,底下的那些三朝元老們,……各有各的想法。」
孫志高對此深有體會,附和道︰「不過是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罷了。」
「朕就是想讓他們看看!」皇帝的口氣帶著三分惱火、七分意氣,聲音略高,「這天下、這社稷,朕是有本事治理的,能臣才俊盡在朕的糜下!」
能臣?才俊?孫志高听得心里萬分受用,全身毛孔都通泰了。
皇帝又道︰「姑母說得不錯,好好的讓你歷練歷練,將來就是朕的臂膀,是這江山社稷的中流砥柱。」
「多謝皇上厚愛。」孫志高被這馬屁拍得輕飄飄的,恨不得立刻大施拳腳,忙道︰「微臣一定竭力為皇上分憂。」
「這個你拿著。」皇帝又推給他一樣東西,是塊三寸長、兩寸寬的金燦燦腰牌,「大理寺的人隨你調用,若無要緊事,不必一一回稟于朕,只管見機行事。」
「是。」孫志高換了肅然的神色,恭聲應道︰「謹遵皇上旨意。」一手拿了折子,一手拿了腰牌,出門看了好一陣,方才慎重的揣進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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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沒有……?」
「爹你想多了。」孫志高笑容舒展,掏出折子和腰牌,說了皇帝交待的事,「有姑母在上頭坐鎮,皇上還得擔一個孝字,哪會對我們家有何不滿?」
孫厚看了看折子,彈劾的官員很普通,品級不高,更沒有多大的背景,半晌也沒琢磨出什麼奧秘——
難道真的是自己杞人憂天?
孫志高又道︰「這一次,也怪皇後家的人撞在刀口上,新官上任三把火,正好用來給天下人做個表率。」嘿嘿一笑,「反正咱們家的那些店鋪莊子,安排得差不多。」
孫厚沉默了一陣,「還盼你妹妹早點生下皇子,才是根本。」
孫昭媛生皇子還是沒譜的事,不過听說甚得聖眷。
與之對比的是,蘇家、晏家受到彈劾的幾戶,不得不推出一個子佷做替罪羊,革了官爵,方才把事情平息下去。
沒隔幾日,孫家也受到了密折彈劾。
孫厚一副「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態度,請求皇帝另外派人徹查。
結果京城所有商鋪查遍,也不干孫家嫡系的事,雖有一些商鋪背後有姓「孫」的,不過都是遠房旁支,且基本是些白身之人在打理,並不違律。
京城里議論紛紛,上至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皇後一黨吃了大虧——
讓孫家搶在前頭做了手腳,自個兒賠了夫人又折兵。
與此同時,那個倒霉的中書舍人被彈劾的罪名,經由孫志高查證屬實,立即摘了烏紗鋃鐺入獄,乃此次風波第一個落馬的五品官員。
在此之前,被推出來的替罪羊們都是些微末小官。
皇帝對孫志高辦案利落很是高興,在朝堂上大大的嘉獎了一番,當即升了官職,直接改任正三品大理寺正卿,主掌全國掌刑獄案件審理——
以孫志高三十出頭的年紀,算是少有的,一時間風頭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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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珩。」初盈有些看不大懂了,「這到底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謝長珩微微一笑,「快了,好戲已經開始了。」
「可是……」初盈不解道︰「眼下已經打草驚蛇了啊。」
其實大約猜到了一些,無非是要把孫志高推到風口浪尖,但現在京城官員們人人自危,紛紛各自打點收斂商鋪——
會不會鬧到最後,跟孫家一樣什麼都查不出來?
是,這些的確不該自己一個婦人多問。
可是自己有個做皇後的姐姐,有兩個做皇子的親外甥,在他們的頭上,時時刻刻懸著一把利刃,如何能夠不聞不問?
謝長珩看著妻子眼里的滿滿擔心,放緩了聲調,「官宦家眷開個商鋪什麼的,雖有傷損不過皮毛。」頓了頓,「你即便孫家那樣嫉恨咱們,最後推出幾個人也就了了事,無法動到根本。」
「你是說……」初盈心中驚動,沒敢細問,「有把握嗎?」
「阿盈。」他道︰「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我爹他們知道嗎?」
「當然,我一個人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謝長珩微笑點了點頭,又道︰「所以你就別再擔心了,慢慢等著看。」
「女乃女乃。」凝珠在外頭喊了一聲,「白雲庵來人了。」
白雲庵?初盈怔了怔,才想起另外一件對自己很要緊的事,忙道︰「讓人進來。」看了看丈夫,「我出去看看,大概是普世師太有消息了。」
作者有話要說︰某顏連著發了兩天低燒,外加晚上鼻子完全塞住睡不成,吃感康實在扛不住,昨天晚上去輸了水,平時從來不輸水,效果很好,今早起來就通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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